“本座留着你，完全是看在你儿子飞星和夜山千万魔军的面子上，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纵容柔澜偷得催心鞭，企图加害含枝，危琮！你做下的这些丑事，可够你掉一万次脑袋了！今日若不取柔澜的性命，本座身为魔君，何以立威！”

“你们几个，把柔澜拖下去！”

柔澜眼看着数名魔兵走上前来，畏惧至极，惊叫道：“不要！不要！”

丁香色的衣裙摩擦着地面，她几乎是爬到万业脚边，抓住他的衣摆，哭喊道：“君上！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戮神殿的大门缓缓开启，竟是含枝迈了进来，徐步走向万业。

“含枝，你怎么来了？薄淮不是叫你好好歇着吗？”

“夫君，柔澜固然可恶，但她哥哥飞星，不论怎么说，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我便要报答这份恩情，求夫君对柔澜从轻处罚。”

万业眉毛上挑，对含枝说道：“你这样以德报怨，就没有想过，来日她可能会再来害你吗？”

“我只是以德报德罢了，在凡间的时候，爹常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为了永绝后患，辜负救命恩人，我实在做不到，求夫君成全。”

辜负恩人……

万业心下暗暗重复，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不喜，可转眼，便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今日，便赏柔澜三十鞭子，飞星，你不是说自己管教不力吗？那就由你来执行！”

说罢，万业拂袖而去。

……

窗外，夜色浓郁，星月无光，窗侧坐榻上，灯烛明照，万业手持书卷，正细细研读。

忽然，不远处，珠帘簌簌作响。

他知道，是她。

含枝屏退女奴，轻手轻脚地提着一只八棱食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她特意问过越虹，知道读书时是万业最专注的时候，可她也知道，自今早处置了柔澜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她寻思，他定是不满自己为柔澜求情，妨碍了他树立君威，便去膳房依照自己儿时母亲教授的，做了一碗赤豆糖粥送过来赔罪。

她生怕打扰了他，放下食盒后，便要离去。

可谁知，还未走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话音：

“慢着。”

含枝转回身去，只见万业放下书卷，深不见底的双眸看定了自己。

“我有些乏了，过来替我揉揉肩。”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和，可传入含枝耳中，却似乎，隐匿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在他的目光中徐徐走近，脱下绣鞋，上榻跪在他身后，白皙光洁的手轻轻放在万业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温柔地按摩起来。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异常，似乎，山雨欲来。

含枝的心跳本能地加快，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茶几边缘处万业方才读过的书卷上，其实，她并不想窥探什么内容，只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缓和紧张。

那一页上尽是些奇奇怪怪的魔药名，唯有最后几行“死魂”二字的意义她能猜出个大概。

“含枝。”万业忽然开口，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左手背上。

含枝赶紧收回目光，停下动作，道：“怎么了，夫君？”

可谁知，话音刚落，万业突然抓紧她的左手，向前一引，含枝顿时失去了重心，身子向前倾去，她眼看着自己就要摔下坐榻，却又在空中被万业一把揽住纤腰，稳稳地收入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可把含枝吓得不轻，整个人缩在万业的胸膛前，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望入万业的黑瞳之中，她感觉到，那里，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恼火。

含枝的脑袋飞速地运转着，她隐隐察觉，万业不是因为自己阻挠他立威，才恼了她的。

“含枝。”

终于，万业打破了沉默，手掌仍旧紧紧抓着含枝的左手不放。

“我就问你一句话，那夜飞星救你之后，你是不是对他念念不忘？”

含枝大吃一惊：他竟是怀疑这个！

“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为何会为了他，救自己的仇人！”

“我说过，那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是我的恩人，夫君，假若你是我的处境，你重情重义，一定与我是同样的选择！”

万业听罢，眼中恼怒稍有缓和，可嘴里仍愤愤说道：“我管他什么恩情，本座就不许你在乎别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呐？恩情归恩情，在乎归在乎！”含枝嘟着嘴，道，“我才没有在乎他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既然是真的，那夫人可得补偿我。”

“好，你说，怎么补偿？”

万业眼中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目光滑过怀中美人翘挺的鼻尖，落在她红如樱桃的唇瓣上。

含枝敏锐地察觉了万业的企图，小手慌忙推了一记他的胸膛，娇羞道：“喂……这可是在书房……怎么能……”

可还不等她抗议完，万业就低下头，毫不客气地占领了她的樱唇，在这书房里，堂而皇之地攫取她口中的甘甜。

含枝修长的双腿落在他膝上，上身更是困在他强壮的臂弯里，无力挣脱，不出片刻，万业强烈的攻势开始战胜她的羞耻心，她的唇舌渐渐试探着去迎合，雪白的手臂掠过万业的胸膛，缠上他的脖颈，万业心下暗喜，更是抬臂伸手，温柔地抚过攀在自己肩上的皓腕，直至她细白的小手，骨节粗大的手掌与少女的纤纤玉指紧扣在一起，就似彼此的心灵，交织无隙。

……

三日后子夜，人魔交界，天幕如漆，一弯月牙，万点繁星。

离开寒冥穴后，含枝挽着万业的胳膊，穿行在紫竹林中，她感觉到，今夜的紫竹林海幽静安详，全然不似她上回来时那般恐怖阴森，其实她不知，这是因为那些个夜夜蹲守在林中渴望新鲜血肉的小妖们消息灵通，他们知道万业子时将会驾临寒冥穴，便不敢再来生事，早早回老巢睡觉去了。

身侧，万业一直沉默不语，含枝知道，为了挽救她的仙心，万业在寒冥穴中经受了神力剧烈的反噬，此时定是疼痛难忍，疲惫不堪吧，可他偏又是那种隐忍不发的心性，再疼再苦也要一个人扛，现下这个时候，自己都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思及此处，含枝忽然体会到弱小凡人的悲哀，那种有心无力的愧疚感再度充盈心间。

这时，万业忽然开口唤道：“含枝。”

含枝顿时将自己夫君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明亮的双眼望向万业的脸庞，只见他的唇色微微泛白，眼神甚至有些空洞，心下不由地担忧起来。

“方才融合心脏的时候，我似乎梦见了一个人。”

含枝见他言语时眼中微澜，忽然有些心慌，问道：“是谁？”

“其实，只是个断断续续的，模糊的梦，我也不知她究竟是谁，但总觉得，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是个女子……对吗？”含枝的话音越来越轻。

万业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含枝抿唇，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地缩了回去。

这时，万业转过身，伸手捧起含枝的脸蛋，唇角微扬，小声问：“怎么？吃醋了？”

“我没有……”含枝嘟哝着，目光低垂。

“还想骗我？”万业笑意温柔，又道，“那不过是个梦罢了，又不是回忆，再说了，对一个人来说重要，并不意味着就会让他心动。”

含枝听了这话，心里才稍稍安稳些，她抬起眼帘，望向万业。

此时，万业见她乌黑的眼瞳里似乎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朦朦胧胧映出天上的月色星芒，一个在心间徜徉已久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溢出唇畔：

“含枝，这一生，能令我心动的，只有你一人。”

含枝的眼神微微颤动，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的这个人值得自己托付一生。

而下一刻，她踮起脚尖，在万业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