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凶手仍旧不住颤抖，似乎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头也不敢抬。

“若你不说的话，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我说，我说！没人指使我，是小的鬼迷心窍，这才伤了人，求大人饶命啊！”

甄金一脚把他踢开，话语阴沉，“那你说说，你为何要伤人？那女子与你有何仇怨？”

凶手从地上爬起来跪好，“我与她无仇无怨，我只是一心寻死，想要拉个人陪葬，没想要杀她的。原本我是要杀陆大人的，谁曾想失了准头，箭就射偏了，我真不是要杀她的，求大人饶命！”

“既然你一心寻死，为何还要求我饶命？”

凶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是当时想寻死，可现在我不想死了，我想活着，我一点都不想死啊！”

“狡辩！若真想活命，那就拿出些诚意来，你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能拿到军队的弓箭？如何能射得如此不偏不倚？你在替谁卖命？或者说，你在替谁顶罪？”

那人脸色瞬间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在地上宛如烂泥。

甄金知道自己说中了，这事陆大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精力审问，这才让着凶手糊弄过去。他和陆迁不一样，陆迁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他在乎清儿的性命，敢对清儿不利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以为我查不出来吗？你家住在东巷吧，家中有三个儿子，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你说，若是你死了，他们会如何？”

那人更是身如筛糠，抖个不停，“求大人放过我家人！我愿意招！”

等到录完口供，甄金已是压抑不住怒火，因为买凶的人，根本不是夏人，而是西戎人！鄯州之战，北狄人和西戎人都没有得到好处，所以就要刺杀陆迁，让鄯州大乱，然后趁机而入。

早在一开始，他就怀疑，西戎人和郭焱一样，真正的目标不是秦州，恰恰就是鄯州。向郭焱借道用兵，不过是一个借口，可悲的是，郭焱竟然相信了，真的引狼入室。

如今北狄人和西戎人吃了大亏，自然不会甘心，若他们真的再次发兵，甄金不敢想象后果。

将口供递给了陆迁，甄金就离开了，相信不用他说什么，陆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他的任务，是赶紧回到西都，提前做好准备，他不希望悲剧重演。

将清儿抱入了马车，甄金将审问后的结果告诉了她，之前虽然得到了风声，却没有见到敌人的动作，难免掉以轻心。可如今真正遇到了袭击，他们就知道，敌人无处不在。

“之前遇到不平事时，我还会骂官府不作为，现在自己成了县令，才发现想有所作为，真的很难。我们远离京城，没有太多掣肘，尚且步步维艰，若真做了朝官，情况只会更糟。”

清儿握住了他的手，“只要你用心去做，总会有收获的。我们不是神仙圣人，没办法做到事事如意，只能无愧于心就好。”

想到西都的现状，甄金不是不痛心的，百姓们虽说能吃上饭，但冻饿致死的人仍旧不少。当初招人盖的房屋，如今已经分出去了，但还有不少人无家可归，而他们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清儿，有时候我真觉得，这就像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沼泽，你越是挣扎，想要做些什么，陷得就越深，最终被它吞噬。而转身折返，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路。”

当你遇到险境，你想尽办法解决，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结束。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险境向你袭来，打得你措手不及，丢盔弃甲，这时候，再坚强的人也难免会崩溃。

到一个堆满尸体的空城做县令，挨家挨户统计伤亡，遭遇刺杀，调查知府谋反，断粮，偷粮，遭遇鄯州之战，被郭焱围攻，失忆，陷害，他以为自己遭遇的够多了，可现在，似乎一切都要重来，再次经历血流成河，他心态有些崩了。

紧紧把清儿抱在怀中，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和第一次来西都的时候何其相似，那时他们还有一丝期待，现在却觉得，正在靠近一场灾难。

尘沙大起，裹挟大量沙石敲打在车壁，拉车的马儿看不清道路，身上也被石子击伤，扬蹄嘶鸣。

马车剧烈摇晃起来，清儿和甄金被甩在车上，撞得生疼。

甄金把清儿抱在怀里，用身体将她护住，同时寻找时机下车，否则会被受惊的马带到何处，是一个未知数。

甄彻紧紧拉着缰绳，想要制住惊马，却被甩了下去，滚在了地上，险些撞到石头上，头破血流。

身子不住摇晃，甄金试图闯出去，又被颠了回来，胳膊被撞得一阵酸痛，让他险些痛出声来。

好不容易带着清儿挪到了车门口，又是一阵颠簸，整个马车翻了过来，在地上滚了几滚，甄金和清儿只觉内脏都要移位了，一阵目眩头晕后，意识陷入了沉寂。

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清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头还有些昏沉，让她反映了好久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身子略微动了动，似乎有些疼，但更多的是虚弱无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身上似乎有人，她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了一片濡湿。

心中大惊，小金子受伤了？甩了甩脑袋，颤抖着摸到了他脸上，身上还有温度，只是呼吸声有些微弱。清儿这才稍微放心，轻声唤着，想把他喊醒。

鄯州不比其他地方，这儿的夜晚格外寒冷，若是在外面过夜的话，根本抵不住寒风，他们必须回去，否则有性命之忧。

在他身上摸到了火折子，清儿颤抖着吹亮，就看到小金子的胳膊正不自然地扭曲，身上有染成暗色的血迹。

她一阵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如今只有他们两人，若自己不能救他，两个人都无法生存。马车的碎片就在旁边，清儿爬起来捡了些木板，把小金子的胳膊固定住，然后将他的衣襟打开，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