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车货是张叔帮着我一起装的，所以很顺利。我发现仓库里的饮料虽然多，但其实我基本都喝过，为数不多的几种没见过的，也只是口味不同罢了。

装好货之后，我把单子放进坐垫底下的盒子里，就准备出发。心中默念着骑车的步骤，先打火，一下，两下。打着了，很顺利。左手慢慢的松离合，右手慢慢的转油门。车子果然移动了，我有些兴奋，又不敢表现出来。和张叔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边开。

慢慢悠悠的下了破，一路就出了大门。我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装货的时候，我就看过单子上写的超市的位置。三个超市都是在火车站附近，离我家也很近，路我很熟。

（那个年代，机动三轮车还可以上路，小地方的交警叔叔，也还很少查驾驶证。而且我当时没有驾驶证的概念，并不是故意违法。）

仓库到火车站，大概有四五公里。只要在第一个拐弯的时候，过一个地下道，然后一直直走就可以到达。

我心里很担心，车子会在过地下道上坡的时候熄火，一边慢悠悠的骑着车，一边想着对策。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得逻辑，还不知道遇到问题，要先找难点，再找对应的解决办法，只是在脑袋里，不断的回响着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并不是真的有能力去想解决办法。

不一会就来到了地下道，我看见一个下坡，也没丝毫停顿，硬着头皮就往下开，想把熄不熄火的结果交给运气。当下坡还剩三四米，已经能清晰看见整个上坡的路况时，我突然灵机一动，猛的加大了油门，希望即使熄火，也能通过速度的惯性，跑到平地上再熄。因为在坡道上，是没办法站起来踩脚蹬打火，还能保证不溜车的。

幸运女神光顾，真的没有熄火，很顺利的再次回到了平地。车子继续往前开，心中想着，离目的地只有一半路程了，还一次火也没熄过。

不一会，一排两层楼的房子，就出现在我的视野了。我行驶的是一条东西路，路南边是汽车站，汽车站的对面是一排商铺，几乎都是两层，一看就是用居民楼改建成的。一楼是商铺，二楼是住宅。

再往东走三百米，就是火车站，在路北边，和这些商铺是在一面。我心中知道，今天的目的地，一定就在这300米商铺之中。

心里的话还没想完，就看见第三间商铺的门头上，挂着三家目标超市其中的一个的招牌“李红便利店”，说是便利店，其实只有一间屋子，门脸宽不到两米，从远处看屋里，还有些黑糊糊的。

我把摩托车停在这家店的门口，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就跨下车准备往里走，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一只手端着个淡蓝色的塑料脸盆，脸盆里还有一些水，应该时正要倒掉。另一只手拿着一颗刚咬过一口的桃子，正要往嘴里送。我站在路边，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表明来意。

拿着送货单，楞在路边往她身上瞧。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麻布上衣，半截的宽松短裤，有些胖，而且肉有些松弛。每走一步，身上都像有一块肉会随时往地上掉似的。

她可能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倒完盆里的水，就回头看我。我还是不知该怎么说话，嘴巴像是邦了绳子，张不开似的。心中着急，就又往她的方向走了走。

她盯了一眼我身后的三轮车，疑惑的问：“来送货的？”

我赶忙回答：“是，是。来送货的。”

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又似乎是有些对我的货不放心，撇了我一眼，就往屋里走，嘴里还，说：“我没有要货，你送错地方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即将在门后消失，不免有些着急。再看一眼店名确定没错，就往屋里追去。

我说：“阿，阿姨。您看一下单子，一箱大瓶果粒橙，一箱大瓶汇源猕猴桃，李红便利店。都是对的。”

她说：“说了没要就是没要，况且我又不认识你。”说完就把我赶了出去。“

我心中有些懊恼，也有些委屈。狠狠咬了下嘴唇，想着先去送第二家。装货的时候，张叔告诉过我，三家超市离得很近，隔着一两个门面就是一家。前后不超过三百米。

后两家货送得都很顺利，因为路近，我就没骑车。都是进店确认好货之后，来回跑着搬。

每跑一趟都能看见第一家店得肥阿姨，我看见她就冲她笑，嘴里还解释说：

“我不太会骑摩托，跑着省事。”

从车上搬完除肥阿姨家得，最后一箱货得时候，肥阿姨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对我，说：“把你说的那两箱货，给我卸门口吧。”

我有些惊愕，又有些高兴，像是得到了认可，赶忙应了一声：“好的，我最快速度报完这箱就来给您卸货。”

我把肥阿姨的货卸好放好，擦了擦因为跑得太急，而流下的汗。开始按照送货单上写的金额，开始收钱。

虽然最后给肥阿姨卸货，但是因为人已经在她这了，所以第一个向她收钱。两箱货一共是96块钱，她给了我一张一百元的，我找了她四块钱。

零钱是出仓库时张叔给的，据说时每个送货员出门时，老板都会给带上一百块钱零钱，方便找零，晚上交回去，第二天再重新领。

收钱很顺利，每个店老板都比我更清楚进货的价格，都是刚进门，就主动把钱给了我。后两家，连找零都不用。

看了眼手机，发现还不到11点。想到自己送的第一趟货，就这么顺利。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返程的路上，每回头望一眼空空的车厢，就会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没一会就回到了仓库，仓库里只有张叔一个人，他夸了我两句，就新给了我一张单子，让我装一车货继续送。

这次的单子上的货比上趟的可多多了，我一数，足足有7个超市。我感到有一些压力，张叔仿佛看出了我的压力，解释，说：“有5家都在一条街上，只有2家要绕一点路，很好送。”

我应了声：“好的。”就和张叔一起装货，张叔，说：

“下回你就得自己认货自己装了，我不能老是帮你。”

我，说：“嗯，嗯，谢谢张叔。”

张叔一边帮我装货，一边问我每一种饮料的名字和价格，我回答不上的，他就让我拿出单子看一眼。

不一会货就全部装完了。我一看，这后面的货已经比车把还要高了，但是还没有高到需要绳子绑，才不会掉落的地步。

早晨看见的其他送货员，可都是装的和成人差不多高，还都用绳子绑起来的。所以心中也没有怨言。

装好货后，我想把货款交给张叔。张叔却说：“等晚上回来一起交。”

我也问原因，就说：“好的。”说完一下跨上摩托车，又说：“那张叔，我就出发了啊。”

张叔说：“好。”我冲他挥了挥手，就半蹲起来，猛踩脚蹬。

“轰，轰。”还是两下打着火，很顺利。告别张叔之后，我就开始了我的第二趟送货旅程。

中午饭是在外面吃的，吃完饭我还在路边小歇了一会才开始送货。就这样我送完货，回到仓库的时候，还不到五点.

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送货员先到了。我看见张叔坐在一张桌子前，正拿着计算器，收这个送货员的货钱。

我把车停好后，就站在那个送货员的身后排队，也想把钱交了。

没一会，第一个送货员的帐就算好了。他和张叔开了几句玩笑就直接下班了，也没跟我来任何同事间的互动。我想主动和他打招呼，又不知怎么开口，就也没说话。

看到他走远后，我边掏钱出来边问张叔：

“张叔，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回来，其他人都没回来。是不是我们送货少了？”

张叔，说：“我们主要是送乡镇，市区的货很少，只有你们两个人在送。”他顿了一下，又说：“去乡镇的是两辆厢式货车，每次回来都要七点多，八点。”

我了解似的，“哦”了一声，张叔已经开始数我交的货钱，就没敢再追问。心中在想：“是不是去乡镇的人更优秀，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乡镇。”的问题。

突然，张叔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我的全名，他说：“海鞘，这张钱是在哪收来的？”

我疑惑的看向他，说：“不知道啊，都是店老板给的。”

张叔，说：“这张是假币！”

我那天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假钱。

一直到六点，我一句话也没说。感觉受到了伤害，又怕张叔和老板误会，是我故意放的加钱进去，企图蒙混过关。

姑父下班来接我了，他看见我一个人坐在饮料箱上发愣，就问我：“怎么了海鞘，工作不习惯吗？”

我说：“不是，我收到加钱了。”说完就不再说话，用祈求帮助的眼神，望着姑父。

姑父一惊，转过身，对着张叔问：“怎么了，老张。这孩子收到假币了吗？收了多少？”

张叔，拿出那张一百元假币。递给姑父，说：“就这张，一百块。”

姑父听到这个数字，彷佛轻松了很多。接过假币打量，和老张开起了玩笑。

我见他们玩的欢乐，心中虽然郁闷，但也没有打扰他们。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姑父让我上他的摩托车，和老张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我也说了一句：“张叔再见。”

回家的路上，我问姑父：”我会被怎么处理。”姑父，说：“你收的假钱，就要扣你的工资，这是行规。”

他见我没说话，又说：“就一百块没事，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不会问你要，别担心。”

我没说话，但心中轻松了不少。惩罚只是罚一百块钱的话，我不会在乎，我爸爸或者我姑父都不会在乎。

到了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正准备下车。姑父突然，问：“海鞘，明天还去不去上班。”

我说：“去啊。”

姑父，说：“我还以为你一天干部到晚上，就要受不了，不想干了呢。”

我说：“不会。”又说：“那姑父我回家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