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日子还是要过。
婳娘见白芷醒来不再哭闹的温顺样子,竟有些不食滋味。她给白芷拿来一套干净的素色衣衫放在床边,摇着扇子坐了下来。
“今后老老实实跟着桂姨好好学,弹琵琶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白芷抬起头,空洞的目光中多了些疑惑。
“不用感谢我,你这幅样子去接客,我倒怕你倒了客人的胃口。”
婳娘说完就转了身离开,白芷低下头抚摸着那套衣服,终于露出浅笑。
历尽千帆过后,白芷终于通透了些,在香粉阁里日日跟着桂姨学弹琵琶。她本就聪慧,又肯卖力,初学便有了成色,到了可以登台献艺的程度。
白芷每每登台前总要以薄纱覆面。她本是为了掩人耳目,谁知这般若隐若现的美感竟招揽来不少顾客,也为香粉阁赚了个盆满钵满。
“张兄,这新来的还真是不错。”
“看来,是个大美人。”
看着张景目光一直游离在白芷的胸前,一旁附和的萧然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张兄,要不我将这女子送与张兄尝尝鲜?”
此时张景已经微醺,萧然更是抓住他嗜酒贪色这点,才与他约在香粉阁谈生意。投其所好,谈成的几率才高。
张景并不作答,眼中颇有意味地轻笑了两声,萧然瞬间了然。
“婳娘,来来来。”
“萧公子,怎么了?是这曲听的不喜欢?”
“婳娘,人尽皆知这香粉阁的女子向来别有一番风味,就连一个小小的卖唱的都这般叫人垂怜。”
婳娘看着他直勾勾的目光,哪会不懂他什么意思。
“哎哟哟,萧公子可是抬举了。不过既然萧公子这么说,今日我可不能怠慢了。胭脂,青黛,快过来,好好陪陪萧公子。”
两个女子满脸迎笑地上前,却被萧然伸手打断。
“婳娘,这等胭脂俗粉我们早就看腻了。”
萧然凑上前去,直伏到婳娘耳边。
“听说你们这儿的艺女皆为完璧之身,不知我们二位可有这个荣幸?”
萧然给婳娘使了个颜色,对着屏风后的白芷挑了个眉。
婳娘的笑僵硬在嘴角,脸上已经有慌乱之色。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片刻便又恢复过来。
“您瞧瞧,在这里卖唱的多是些乡野村妇没教养的,来这儿讨口饭吃,她们恐怕伺候不好公子们。要不我给二位公子叫几个南疆的美人儿快活快活?”
婳娘看出坐着的那位才是这场局的正主,随即转移了目光,讨好似的看着张景。
张景醉意更浓,目光简直印在了白芷脸上。白芷也像感受到了一般微抬起眼,却与张景的目光对个正着,慌乱间手下的曲子有些不成调。
那张景却以为台上人是挑逗,终于不再隐藏。满脸猥琐相便站了起来,向着屏风后走去。
婳娘见形势不对,立马上前拉住了张景的袖口。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管教不严惊扰了公子。还不快滚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滚开!”
张景挥手打落了婳娘的胳膊,力气之蛮直将婳娘推到在地。
白芷听了婳娘的话,忙站起身来抱着琵琶匆匆离场。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张景抢先一步堵了白芷的路,快速闪到白芷面前。白芷见逃不脱,低头道了个安,却正瞧见张景要放在她腰间的手。
她微微侧身便叫张景摸了个空。张景也不恼,摩挲着手指,语气有些慵懒。
“把面纱摘下来。”
婳娘慌忙起身,刚要上前却又被萧然拉住胳膊。
“婳娘,也有点眼力见。这位公子哥咱可惹不起。”
婳娘哪会不知道,能叫萧公子还要敬三分的,怎会是泛泛之辈。她也没得法子,只能默念白芷自求多福。
“回公子,奴家面目粗鄙,以白纱覆面是怕吓到客人们。还望公子见谅。”
白芷见旁的人都不敢有动作,便知自己遇到个难缠的人物,只得随意扯了个谎。
张景不为所动,行为更加大胆起来。他轻轻抬起白芷的下巴,正对上白芷灵秀的眉眼,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他兴致更浓,手也若有若无的摩挲着白芷面纱下的脸。
“这般平滑,无刀疤与伤口。我倒要看看是如何个粗鄙法。”
话语间他便要去扯白芷脸上的面纱。白芷心里暗暗打鼓,她握紧了拳,想在最后一步时有所动作。
“住手!”
略带熟悉的声音从一个不起眼的隔间响起,白芷微微一怔。张景也有了些清醒,手当真悬在了半空。
“张贤弟,你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吧。”
隔间里的那人手持一柄作了墨竹的折扇,眼风一扫,徐徐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张景在看到那人真容时瞬间清醒,忙抽回手,端着有些谄媚的笑迎上前。
“原来是谢二哥啊!那可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白芷心头一惊,原是谢庭云。
“这么久不见,贤弟还是这般潇洒威风啊。”
谢庭云漫不经心地玩转着手中的扇子,都没怎么正眼瞧他。
“这不,跟人约了谈生意吗。”
被点到的萧然赶忙走到谢庭云跟前行了个礼。江城最阔绰多金的公子哥,谁不想攀附。
“谈生意就谈生意,何必为难一个卖唱的姑娘,扰了我听曲儿的心思。”
谢庭云皱起了眉头,用扇柄敲了敲脑袋,面色有些难看。
“是是是,谢二哥,都是我酒迷了心。今日我将这姑娘包下来,专给二哥唱曲儿听,如何?”
“不必了。”
谢庭云抬了抬手,便有人将两张银票递到了一旁的婳娘手里。
“人我就带走了。这些,足够了。”
婳娘又惊又喜地看着手中整整多出两倍的银票,满口答应下来。
“诶~多谢公子!”
谢庭云面露浅笑,微微颔了个首,便扯起一旁还在愣怔的白芷的手。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是是是,谢二哥您慢走。”张景低着头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他又怎会不知。奈何这位爷有个有能耐的哥哥,自家的生意也有部分经他哥哥的手。要不然,都是世家公子,谁愿意老是低人一头呢。
谢庭云走后,张景的笑立马冷了下来。
“哎呀,张公子不要生气。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这里香粉阁啊,要什么样的没有啊。今日的姑娘,张公子您随便挑。”
张景哪还有心情找姑娘,身边看热闹的也多了起来。一怒之下,他硬生生推翻了眼前的酒桌,踏着碎瓷片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香粉阁。
萧然此时也不敢上前,捏着手中的账目,心想今日的生意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