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阳竖着两根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当作,沈逸翩看到以后,垫着脚尖,避免发出声音,像是踩在泡沫上一样,那些声音都被吸入鞋底,捻手捻脚的走出了教室,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看酣睡的周慕杨。
今天的风很大,整个人在风里很清爽,沈逸翩和徐安阳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的思行楼传来朗朗悦耳的读书声音,英语那清脆透耳的声音,阅读着的那些单词就像是音符一样,在空中幻化成梵音,让人们心醉神迷。
文言文时而高扬时而垂落的声音,声音的回转变化,让文言文的艰深晦涩在这垂落的声音里尽显无遗,述说着学子心里面那苦不堪言状态。
有些班级则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只透过窗户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拿着板擦在黑板上来来回回涂涂又搽搽,指着黑板上那已经混杂的字迹,白粉笔被蓝色粉笔掩盖,没过多久,蓝色的粉笔上又多了几行粉红色的粉笔字迹,层层叠叠,已经累积得厚厚的一层,可依旧挂在黑板上褪不下来,老师就这样一笔接着一笔在上面涂抹,黑板上很快就是各种颜色,变得粉重,多彩缤纷的,没剩下好多的空余之地了。
黑板上那些排列的字符,沈逸翩和徐安阳看不懂,那间教室寂静无声,后排的人直接开始用书枕着头呼呼大睡,很多人将就着继续听讲,可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手上拿着笔,没过几秒钟的时间,又放下了,然后有气无力的继续听着课,手上旋转着笔,硬是给自己添加了一份乐趣。
这时,沈逸翩看见二楼中间的班级,有个小男孩转头捉弄着身后的睡觉的女孩,用手上的彩色笔图画那女孩的书本,女孩被他惊醒,他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虽然傻笑着,心里却暗自窃喜,沈逸翩笃定,那个男孩一定喜欢那个女孩,藏在课堂上的时光里,这是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
“徐安阳,敢不敢打赌,那个男的一定喜欢那个女的。”
沈逸翩突然指着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对徐安阳说。
徐安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面红耳赤的少年和低眉垂眼的少女,这一刻,谁还不明白,只有当事人还云里雾里,这个赌注一开始,沈逸翩就赢了。
“可以啊,只不过你必须赌那个男的不喜欢那女的。”
沈逸翩扭过头,满脸问号的看着徐安阳,看着徐安阳吃定自己的样子,他就是任她宰割的羔羊,他觉得她有些欺人太甚,硬气的的回绝徐安阳说“我不干。”
“你再说一遍?”
徐安阳加重了语气,沈逸翩就像霜落的花儿,压榨了他最后一根妄想反抗的稻草,瞬间就焉了下去,用着败军之将的语气低微的说“好吧!我赌那个男孩不喜欢那个女孩,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沈逸翩故意连说了两个“吧!”字,表达自己是被胁迫而输的不满。
“那你一会下午请我吃冰淇淋吧!”
“你来大姨妈了,不能吃冰淇淋的呢!”
结尾的“呢!”字,让沈逸翩说出话的语气听起来温柔极了,只不过,一个男孩子说出来,也很矫情,说重一点,还有些恶心。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
徐安阳说完后,两只手一前一后的甩着,轻快的就走了。
“不行的呢!”
“你来大姨妈了,不能吃冰淇淋的呢!”
“我求求你,好不好,除了冰淇淋、西瓜、奶茶、凉水等等,其它的我都买给你吃好不好,好不好呢!”
......
走廊的尽头,徐安阳做了个鬼脸,翻着眼皮,吐着舌头,调皮的仿造沈逸翩的语气说“不好的呢!”
然后就嘻嘻哈哈的,蹦着跳着就溜走了,只留给沈逸翩一个活蹦乱跳的背影,沈逸翩只是“哎约—不能这样欺负人的呀!”轻叹了一身,然后就翘楚可怜的也追了上去。
在他们两个的青春里,虽然徐安阳永远是先迈开推跑在前面的那个人,可是,沈逸翩永远都追的上徐安阳,不是因为他跑得快,而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一个人走。
周慕杨一个哆嗦醒来以后,看见教室里空无一人,他不知道沈逸翩和徐安阳跑到哪去了,他松懒的伸了伸懒腰,哈欠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还是一脸疲倦的样子,脸上的肌肤松垮垮的,眼皮注入了铅一样沉重,还是舍不得睁开,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娑婆的两只眼睛还在梦境和现实里面来回转化,变得很飘渺,他犹带睡意的张眼,神情恍惚,滞留下来。
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噤若寒蝉,无声无息,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频率还有呼吸的节奏,他觉得好孤独,情不自禁的感觉到很寂寞,他向来不缺朋友,只是现在,比较需要人陪而已。
周慕杨还未睡醒,走起路来很不协调,一点也不平衡,左摇右晃的,碰到了前面第一排的桌子,竟然**差点摔倒,只是一个酿跄,又抓着门把手站了起来,走出了教室。
隔壁高二的楼层响起了下课的铃声,一整栋楼都充斥着滚滚的声浪,波及到天上的云层,使得它们四散而去。
周慕杨看见对面有个小男孩扯了扯女孩的头发,还在她熟睡的脸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捏着她的鼻子,女孩醒过来以后,张牙舞爪的追着男孩满教室的跑,嘴上还怒不可遏的问候着男孩的先祖,看着架势,抓到他以后势必要是一顿收拾,只不过,周慕杨感觉到很奇怪,为什么那个女孩会追不上那个男孩。
虽然男孩脸上的笑容很诚挚,发自内心,看着她的眼里也深情厚实,没道理,那个女孩会追不上那个男孩,倘若两情相悦,势必朝夕必争。
她们只是朦朦胧胧的喜欢而已,并不是非她不可,没有那种笃定一生的勇气。
如果,那个男孩是他,那个追着他的人是江雨落,他一定有勇气停下,然后哀求着下手别太重,他还要留着健康的身体照顾她。
接近下午的天空,天清日朗,旭风和畅,风在天与地的夹缝的流浪,向往天空飘荡的自由,也憧憬大地流浪的逍遥。
周慕杨闭着眼,双手搭在铁栏上,放空了身心,把身体和天地融为一体,身体松弛的有些轻飘飘的,化身成为自由的风,漂流了好远好远......
周慕杨犹如白鸽领鹤一般,不动声响的站在这里,走廊的左侧,沈逸翩和徐安阳一路闹腾走了过来。
沈逸翩靠在铁栏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周慕杨,问他“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周慕杨在这舒畅的环境里,已经清醒了很多,他睁开眼睛,看着刚才那对你追我赶的男孩女孩,周慕杨指着他们两个说“你觉得,那个男的对那个女的是什么感觉?”
沈逸翩抬着眼睛,看见他所指的那两个人,就是刚才他和徐安阳所打赌的对象,他失声一笑,对着身边的徐安阳说“周慕杨问我,说那两个人,男孩是不是喜欢女孩?”
徐安阳挤眉弄眼的说“那不是我们两个刚才打赌的那两个人吗?”
“对啊!就是他们两个。”
周慕杨插话说“你们两个还打赌啊?”
“对啊,我打赌那个男的喜欢那个......”
“咳—咳”
沈逸翩的话还没说完,徐安阳就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沈逸翩,那“女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吓回去了,他修改了一下刚才的话,换了一个全新的版本说“我打赌,那个男的不喜欢那个女的。”
然后的对着徐安阳心有余悸的说“满意了吧。”
徐安阳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是摸宠物一样在他头上柔顺的抚摸着,还一边振振有词的说“非常满意。”
周慕杨夹在她们两个中间暧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起初他还十分的不屑,会用一些小动作来表达他的不乐意,比如咳嗽一声,故意放大声音又或者是眼睛一低,嘴角一咧,冷然一笑。
后来,他就慢慢习惯了,用了那么多种办法,还不如假装看不见就好,泰然自若就最完美不过了,他掀他们的浪,我继续处事不惊,不言一语,视若无睹,情绪也就不会随之而动。
周慕杨隔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那你赢了。”
沈逸翩也是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着自己说“你在说我吗?”
周慕杨背靠着铁栏,胳膊放在铁栏上,唏嘘不已。
“不是你是谁。”
沈逸翩很纳闷,周慕杨这个已经单身多少年的人了,他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那男的捉弄那个女孩子,可是,那个女孩子追他的时候,他没有停下,而是一直跑。”
周慕杨低着头,替那个男孩感到惋惜,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
如果他有可以珍惜的机会,就一定不会留下遗憾。
“这能说明什么?”
“那为什么每次徐安阳追着你打的时候,他都能追到你,前提是,你跑得明明比她快。”
周慕杨一语中地,直接指出了他不喜欢那个女孩的罪证,沈逸翩一时无话可说,哑口无言。
他看着徐安阳,徐安阳若有所想,万千思量,眉心一点云雾缭绕,不得窥其中。
沈逸翩看到的,只是作为一个恋爱中的人该看到的那些暧昧瞬间,他甜蜜久了,也和徐安阳打闹久了,在那两个人嬉戏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徐安阳的分身,便堂而皇之的安之若素,误把他们当作自己,只可惜,那男孩不是沈逸翩,那女孩也不是徐安阳。
情不知所以而未然,一往情深莫不语于一胺,爱情不能自视一律,你的甜蜜,或许就别人的遗憾。
徒有其形,不得其心;让爱情败碎其中,它却无辜的担了责任。
未有其情,莫不自诩;让爱情一岁枯荣,一世峥嵘,行走在人世间,没有上帝的偏爱,留存世人的例外。
寥寥一生其行,穷极半生风华,不知其爱,难懂其情。
沈逸翩只是误会了,那些在自己身上可以找到的图腾,未必被别人视若珍宝,他忽视了自己,看轻了别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是什么,局内人永远不如局内外看的透彻。
沈逸翩一直呆板的看着周慕杨,他没想到,有一天,周慕杨这个单身很久的人,能说出让他说出关于情感耳目一新的喜欢,沈逸翩扭头看着徐安阳,徐安阳也娇弱的看着他,露出碧青的眼眸。
上课铃声穿破了三个人的耳铃,三个人从自己的思绪里面走了出来,周慕杨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下午的军训也只有片刻的时间,她们三个人就走去了操场上。
下午的太阳不同凡响,愈加势猛,看着学生软气无力,也还不手软,学生的肤色都变得比以前黑了许多,和长袖下的嫩雪肌肤泾渭分明。
周慕杨如同以往一样站在江雨落的身边,只不过,这次江雨落隔了他两个身位,还遮着口鼻。
江雨落以前都在周慕杨身边,不会超出一个身位,这次有些异于往常,踢正步和踏步的时候,周慕杨又给江雨落递上了一颗口香糖,江雨落这次拒绝了周慕杨,周慕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看看她掩着口鼻的模样,像是被什么气味给熏到了。
周慕杨鼻子很尖,闻到了由自己身上扩散的汉臭味。
一个人的味道倒不是特别浓重,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军训,再加上他们不是江雨落,每个人只有一套军训服装,洗了的话,第二天就没得穿了,而三两天军训的汗渍积累,可想而知,那衣服上汗熏味道有多浓烈,就算校园里面花香四溢,也挡不住它的味熏。
周慕杨其实也有一点点感觉,闻到了那丝丝臭味,只是以为那是别人身上的的味道,就没有继续多想,谁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也很重,比他们好不了哪里去。
休息期间,周慕杨问江雨落“为什么,都那么多天了,你的衣服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时候周慕杨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和她说话,所以会一直口吃,导致一句话要说很久才能完全说出,哪怕是简单的几个字,一句话也不例外。
他胆子很小,和她说话便是莫大的勇气,他曾经害怕过自己第一句话说不好,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就怕拿捏不当,毁了女孩所有的期望,他可赔不起。
江雨落掩着口鼻说“我闻不惯烟味,还有各种让人恶心的气息,我爸爸给我准备了很多军训服装,我可以一天换一套。”
“你爸爸是学校校长吗?”
“不是。”
“那我经常看见你和他在一块?”
“他和我爸爸是朋友,我爸爸托他照顾我,校服应该也是他帮我准备的。”
周慕杨听到校长只是他爸爸的朋友,原来,以前是他误会了,他心里面大喜若狂,那倒难以逾越鸿沟也被填平,身份的差距不复存在,周慕杨暗暗窃喜,他心里面波涛翻涌,如同死而复生,看见了继续生活的希望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喜欢江雨落是明目张胆,他自己知道,他可以无后顾之忧,从此奋不顾身了。
周慕杨的人生其实很糟糕自从遇见江雨落开始,慢慢变得有希望。
他没有家庭温馨的亲情,所以,他能遇到的每一种感情他都很想要珍惜,以来弥补他内心缺失的那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