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柏文灿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和爸爸在家里看电影，那是一部爱情片，叫做《爱在日落黄昏时》。

“这部电影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部。”

爸爸抱着从超市买回来的爆米花，说是要营造在电影院的气氛。

“那第一部叫什么？”

“你猜？猜对了这一桶爆米花都归你！”爸爸恶作剧的心思突然就冒了出来。

“切，不告诉我就算了。”

柏文灿躺在沙发上，睁大眼睛望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男女主角乘船游览着城市，看起来像是在闲聊，但柏文灿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些微妙的关系。

“这是在哪里？”

“巴黎，法兰西的首都。”

“法兰西在哪里？”

“欧洲。”

爸爸突然按了遥控器的暂停键，坐起来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很尴尬。”

小手指向定格的画面，略带羞涩地说：“他们在亲亲。”

而且不是早上爸爸出门前给妈妈的那种亲亲，一点都不短暂，他们这样不会缺氧吗？

“你都快上小学了，这种情节能看。”

“妈妈不是说电视里的很多东西小朋友不要乱看吗……”

“小朋友不看这些怎么长大？你想永远是小朋友？”

爸爸的逻辑真的是无懈可击，怪不得他说他高中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次辩论赛。虽然不是很清楚“辩论赛”是个什么东西，但感觉就像是一群人吵架，能吵赢一定很厉害。

“我看了就能长大？长大会很好玩吗？”

这次柏文灿问得很认真，他的确是对大人的世界充满好奇。

爸爸将他揽在怀里，贴在耳边轻声说：“长大也不见得就全是好事，但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你会慢慢学会怎么走近社会，怎么独立生活，怎么去爱别人。”

“我已经会自己穿衣服，自己上学，我还很爱你和妈妈！”

柏文灿扬起小脸，期待着爸爸的表扬。

“爱是很广泛的，你说的是亲人之间的爱，还有很多其他的，比如说朋友，陌生人，小动物，花花草草，或者说……”

爸爸两只手捧住柏文灿的脸，捏捏他的鼻子。

“爱人。”

幼儿园里女生们总喜欢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柏文灿有时会拉着一起，他总是被安排演爸爸的角色。

“为什么总让我演爸爸？”他问那个演妈妈的小女孩。

“你长得好看，我们都喜欢。”

这也是理由？“喜欢”的理由这么简单？

“爸爸，你为什么喜欢妈妈？”

“我爱她，比喜欢更深那么一点点。”

“你为什么爱她？”

“爱情是没有什么理由的，儿子。”

那换个方式问：“爱一个人会做些什么？”

“你妈妈工作太忙了，我们在一起之后都没有好好旅游过，以后我一定要带她去一次巴黎。”

真好。

原来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难。

2

接到越洋电话的那天，是2015年6月15日下午五点。

“恭喜你！马上就要成为高中生啦！”

“爸，也只有你会恭喜我升高中吧？”

“暑假来找我怎么样？或者你可以先去欧洲的其他国家转转，再来英国。”

“说句想我了会怎么样吗？”

“哈哈哈，我确实是想你了儿子。上一次见到你还是两年前，你现在一定又高又帅，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爸爸还是老样子，自信的不得了。

他们聊了很多，从生活琐事聊到最近的球赛，又聊到最近看的书。

“你妈妈最近睡得怎么样？还会半夜睡不着吗？”

语气是掩饰不了的关心。

“挺好的，她有时候会说没有你说梦话还挺不习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柏文灿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口：“你还爱妈妈吗？”

“当然。”

“即使她当时说了那些很伤人的话。”

忘不了那个雨夜爸爸黯然伤神的模样，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柏文灿知道一切都不会恢复如初。

“人生总有一些不好的回忆，但这不会影响曾经的那些美好。你妈妈是我遇到过最美好的女人，你的出生则是她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好肉麻。”柏文灿轻轻抹去下颚挂着的水珠，笑起来。

“你以后会比我更肉麻，”爸爸也一起笑起来，“希望你不会再有遗憾，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爱的人。”

“你和妈妈都是。”

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即使名义上这个家庭在三年前已经不复存在。

中考结束后柏文灿在欧洲之旅中选择了巴黎作为第一站，地导问他有什么什么特别安排，他提出要乘船游览。

“其实巴黎的街道很拥挤，你的选择很聪明。”

地导的英文一般，但足够交流，两个人坐在船上，沿着古老河道慢慢行驶，两岸的风景一如许多年轻电影里的一样。

“看，埃菲尔铁塔！”地导比他还要兴奋。

柏文灿抬起头，那座举世闻名的建筑比他之前所见过的任何形式都要壮观美丽，当年的杰西和席琳一定也在感叹着巴黎的浪漫。

“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妈妈来一次巴黎。”

爸爸说这句话似乎就在昨天。

那场电影里的很多剧情柏文灿后来都渐渐忘记了，但有一句台词始终记得很清楚。

“回忆本来是非常美好的，只要你能让过得去的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