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诗词填空第二小题你写的哪两句?”
下楼的时候,陈郁听到前面的两个男生正在讨论刚刚结束的语文考试。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对,我想了很久,最后写的是‘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你呢?”
被问的男生犹豫了片刻说:“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啊……估计是我写错了。”男生听起来很是沮丧。
一旁的朋友安慰他,“我也没什么太大把握的,再说了也就两分,考一门放一门吧。”
陈郁在头脑中搜索那道题的题干,问的是正面描写送别场景没错,应该就是“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那两句,如果写错了很有可能是考虑过了头。
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这是陈郁在每次考试之前都会默念的一句话,她总是想的太多,最后反而很难坚定某一个选项。交卷前匆匆改掉选择题答案的事情她干过很多次了,但基本上结果都是多此一举,弄巧成拙。
其实上午的语文考试里她最后三分钟一直在纠结古代文化常识那道题的C和D两个选项。她第一眼看到题目的时候总觉得D有些奇怪: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不禄,士死称卒,庶人死称死。
印象里好像不是这样,但偏偏就是突然间想不出正确的顺序还是什么。
倒是C项,总觉得语气太过于绝对,是不是也有问题?
一道选择题三分,虽然比不上五分一道的数学选择,或者四分一道的理化生,但只要是计在总分里的,哪怕是0.5分也对所谓的排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四舍五入。
每次语文或英语考到带着小数的分数时,陈郁总有一种莫名占了便宜的错觉。
在打铃前的一瞬间,她还是决定将后来改的C再换回D。
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否则改错的后悔劲儿会让她懊恼到下一次考试,看,她就是这么喜欢自虐。
2
走到一楼大厅时,前面的人群突然拥挤起来,陈郁踮着脚张望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下雨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明明看了天气预报,不是说多云吗?
雨应该是刚下没多久,考试的时候陈郁并没有听到雨声,想必不是很大。
从主楼到大门只要经过广场就好了,跑过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在她准备穿过停滞的人群冲出去的时候,书包突然被人从背后轻轻拉住。
“是雨夹雪,还是撑一下伞吧。”
一把黑色的伞在她头顶张开,陈郁回过头,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柏文灿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会……”
“看你那仿佛百米冲刺的样子我就猜到你要跑出去了,不过广场地砖那么滑,你不怕摔跤?”
柏文灿今天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陈郁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发现原来是眼镜的缘故。她之前倒是从来没在意过对方是否近视,好像这学期见到他的时候都是没有戴眼镜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戴上了。
他们处于大厅人潮最拥挤的那一个区域,不时有同学擦着柏文灿的肩膀往外走,好几下撞得他重心不稳。
“先出去吧,这里人太多了。”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关键是陈郁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因为戴了眼镜的缘故,柏文灿今天看任何东西都格外清晰,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发现陈郁右边眼睛下面有一颗淡淡的痣。
还是近视好。
柏文灿伸出左手,虚虚地挡在陈郁身后,跟着前面的人一阶一阶地往下走。
当初建成淮中的新校区时,为了凸显百年名校的气派,学校特意在主楼前设计了长长的台阶,但设计师显然是为了迎合所谓的吉利数字,才会把这么点高的落差安排了足足十八级台阶。
平时下楼很多同学都是干脆一次跨两阶,但今天硬是要一步一步地往下挪,真是又费时又费力。
挡住后面的那只手臂偶尔会因为撞击不小心挨到陈郁的书包上,一开始陈郁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反手检查书包拉链的时候突然触碰到光滑的面料。
“你的手不会酸吗?”陈郁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绅士风度?
“习惯了。”
“噢?”
看着陈郁一脸坏笑的样子,柏文灿义正严辞地解释道:“小时候每次在人多的地方我爸爸都会这样,后来长大了就轮到我来照顾我妈妈,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了,有时候我跟我朋友走一起也会不自觉地这样……”
李沐阳那个自恋的家伙,还质问自己是不是对他日久生情。
“真好。”
难怪柏文灿总给她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这应该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
3
总算是脱离了拥挤人潮,柏文灿将伞换到左手,自然地和陈郁隔开一些距离。
陈郁双手抱拳,潇洒地朝他一拜:“多谢大侠仗义相助!”
“举手之劳,大侠不敢当。”
陈郁始终对他的这副眼镜很感兴趣,忍不住问:“你平时不戴眼镜的,今天怎么突然就戴了?”
“平时不戴吗?”柏文灿都开始怀疑自己,他明明是很少不戴眼镜才对。
“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没有……”
“纯属巧合。”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郁说的没错,不过他只能暂且理解成巧合。
陈郁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感觉你近视应该不严重,有的人摘了眼镜连站在跟前的人都看不清。”
“其实有点严重,但因为我平时一个人走的时候都是带着耳机,所以没带眼镜的时候认不出熟人也没关系,他们会以为我在听音乐,没注意到。”
“哈哈,我觉得你这个方法很适合社恐。”
就在话题即将跑偏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郁。”
那一瞬间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头,柏文灿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伞把,却迟迟没有开口。
刘飞宇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似乎他们并不认识。
“我这里还有一把伞,你先用吧,车站离你家不是还挺远的吗?”刘飞宇像是一路跑来的,说话的时候还在喘着气。
话音刚落,陈郁立刻干脆地回答:“不用了,我妈妈今天来接我。”
她转身对柏文灿笑了一下,“我先走一步,谢谢你。”
刘飞宇很快追上去,留下柏文灿一个人站在原地,越来越大的雨滴砸在伞面上,让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这算什么……”
柏文灿轻轻摩挲着伞把,伸手摘下眼镜,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