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萧山环顾了四周，没有看见柏曼卿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惶恐，看了看蹲坐在一边发呆的童乐，起身走近童乐，低头沉声道，“柏曼卿呢？”

“……阮局，我没能拦住她，”说着童乐哭了出来，他追不上柏曼卿，也帮不了她。

阮萧山一阵心慌，身子都差点有些站不住。扶额稳了稳心神，语气带着试探意味，“她还活着吗？”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能找到她，那么娇韧的大妖怪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没了。

童乐悲戚地摇摇头，抬手掩面大哭。

顾沅芷显出身形，一个瞬移靠近了阮萧山，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她活不了了，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就是她的累赘。”

要是柏曼卿没有出岚山，她就不会拥有软肋这种东西，他们都只是她的累赘。

今天晚上的情况她一个人就能逃跑，逃的远远的躲起来。

“什么意思？”阮萧山反手抓住她的胳膊，神色不明。什么叫柏曼卿活不了了，她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情。

“去特么的文保局，”顾沅芷瞪了一眼童乐，甩开阮萧山的手，语气冰冷，“她把妖力都给了天道，然后引开天道保全了你的员工。你们文保局的妖怪哪个命比她金贵，居然让她牺牲了，你们全都等死吧。”

顾沅芷气啊，她宁愿自己早就死在了那场渡劫里，也不愿意看着柏曼卿傻了一次又一次。

话音刚落，阮萧山眼里没了情绪，低垂手里妖丹被捏爆，阮子棠拖住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说不出应该怪谁，他没有赶回来，没有保护好他的小姑娘。

童乐怕顾沅芷继续说，强制性的把她收回了妖丹。“阮局，卿卿一定还活着。”

“嗯，”

苏部长跨过尸堆，疾步走出来。“阮局，下面快失控了。”

“沛启，跟我下去。”

目送着阮局长离开，童乐眼里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

柏曼卿感觉自己快死了，咬破了嘴唇，疼的在地上打颤。

一双穿着棉布鞋的脚出现在她面前，然后一片宽大的荷叶盖在她的头顶。柏曼卿无力的抬眸，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下身短裤配拖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吃吗？”少年的声音干净清透，白细修长的手里捏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包子。

柏曼卿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接过包子，身体因为这一牵动疼的发颤，“谢谢，”

呕了一口血，柏曼卿擦拭去血迹轻轻咬了一口包子。她想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还能在最后吃一口包子也是蛮好的。

“你受伤了？”少年头上顶着荷叶，随意抓了一把草铺在地上，坐到了柏曼卿身旁。

“你要杀我吗？”柏曼卿不知他是不是要杀自己的妖怪，心里倒是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有一丝解脱了的感觉。

少年摇摇头，一口吃掉一个包子，“我杀你干嘛，你又不是鬼。”

“世界上有鬼吗？”做妖怪那么久，柏曼卿还没见过鬼。颤抖着手举着包子，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妖力缓缓散去。

“当然有啊，”少年吃完了包子拿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手，又递给柏曼卿一张。

“谢谢”

“你是妖怪吗？”伤那么重还能说话，肯定不是人。

柏曼卿咬了好几口包子才终于咬到了馅，她有些诧异的看向少年，“你不是妖怪吗？”

“我当然不是妖怪啊，我是人，”说着，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哪里长得像妖怪啦。“你怎么不去医院？”

“没钱，”

少年掏了掏兜，掏出两块钱，淡然一笑，“我也没钱。”

“……”柏曼卿又吐了一口血，脸色越发苍白。

“你是什么妖怪啊？”少年有些好奇。

“哨子精，”很快她连妖怪都不算是了，她的妖力已经散完了，妖丹也快碎了。

“哦，”少年点点头，又给柏曼卿加了一只荷叶。“我叫诸葛铁牛，你呢？”

“皇甫翠花，”

“哦，”

哪有人会叫诸葛铁牛，柏曼卿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目前也看不出来少年是不是人类。既然他的名字那么“高端”，那她也不甘落后啊。

说完了姓名，柏曼卿忍不住连吐好几口血。妖丹碎开，整个人疼的在地上痉挛抽搐。少年有些被吓着了，站远了一点，看着柏曼卿从人慢慢化为光点，然后光点散去，地上只留下一个玉哨子。

“嘿，还真是哨子精。”少年上前把哨子捡起来，然后离开了这里。

……

眨眼间一年飞逝而过，北京又迎来了冬季，一连几日刮着大风，终于在午后飘起了大雪。

文保局紧张低沉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阮萧山成为正式的局长，张处被调离成为情报部的部长，而童乐不再是他的下属，接替了张处的位置，成了新一任人事部部长。

那一晚后柏曼卿就消失不见了，天道恢复如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下一次渡劫。

没有人知道柏曼卿去了哪里，阮萧山去过拉萨，去过云南，还去过四川，把遍地都寻了一遍，也没有柏曼卿一丝一毫的消息，这个世间就仿佛没有柏曼卿这个妖怪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阮萧山心里焦急如麻，担心她自己保护不了自己，过了那么久娇气的生活，猛然间孤零零的躲起来，也不知道她怕不怕。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阮局长不再平易近人，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话，脾气也越发冷漠起来。

北京城的收尾工作尚未完成，每天奔波在北京城里的童乐时常觉得自己寂寞无比。

他一直相信柏曼卿还活着，不过顾沅芷告诉他这个世间已经感受不到柏曼卿的妖力了。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漫步在鹅毛大雪中，童乐带着新来的小白兔助理办完事情准备回局里，路上看见别人在吃冰淇淋。心里不由得想起了柏曼卿，眼眶微微泛红。

“童部，你想吃吗？”小白兔买了两支冰淇淋递给他。

童乐接过，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冰淇淋入口居然有些苦涩。

江西的一座大山里，诸葛铁牛把自己锁在一件黑漆漆的屋子里，手里不停的变换着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见他手腕一动，一团黑影被他拽在手里，几下一团，黑影像个皮球一般被踢来踢去。

柏曼卿若有兴趣的看着他把皮球捏住，然后从地上摸了一只坛子把那黑影粗暴的塞进去，抓了一把泥巴糊住了坛口。

“这样就好了？”看他做饭如此简单，柏曼卿忍不住问道，

“当然，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抓鬼给你补充营养的。”少年得意洋洋，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边等候的一家人看见他出来了，欣喜若狂，“小师傅，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放心。”诸葛铁牛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罐子，吓得这家人退回了好几步。

接下来他就要跟这家人商量收费的事情了，柏曼卿收回神识，在玉哨里闭目养神。

她前天才醒过来，醒来时自己也被吓到了。

一觉醒来我变成了鬼……

唉，她明明记得自己的的妖丹已经碎了，没想到做不成妖怪还能做鬼。

狗日的世道，她的状态就是半死不活啊。

柏曼卿探查了自己的魂体，发觉是那缕天地规则护住了她的妖魂，虽然失去了人形，但好歹保住了意识。

昏过去的时候还是十月份，再睁眼时居然都过了一年半了。

这一年来多亏了诸葛铁牛时常抓鬼给她这个游魂补充灵力，不然她也醒不过来。

“我们又赚了三百块钱，”诸葛铁牛把三张红票票贴身放好，唇角上扬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棒棒哒，”柏曼卿刚吸收完那只鬼，感觉到了饱腹感。

感叹着这个世间居然真的有鬼，不过妖怪居然感觉不到这种生物，只有人类能够看到。柏曼卿以前从未关心过这种事情，一天天的都忙着躲天道，活命。

没想到还错过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花姐，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干完这一单，诸葛铁牛想去别的省了。

捡了柏曼卿的“本体”以后，他就一直挂在脖子上，慢慢的他居然能感觉到柏曼卿存在，不过那个时候的柏曼卿特别虚弱，他又只会抓鬼，就试着给她喂鬼，没成想效果好挺好的。

目前他们俩已经在江西这边逗留了好久啦。

“有两个地方，拉萨和北京，”失去妖丹后她应该不是算妖怪了，也不需要背负渡劫对付天道的任务，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

想再去拉萨晒晒太阳，见一见扎西。北京是她的家，那里还有她的亲朋好友，如果可以的话她最想去这两个地方。

诸葛杵着根棍子快步下山，听她说完，心神一动，“花姐，我们去拉萨吧，”

柏曼卿侧目而视，当他是因为自己说的话才想去拉萨，忙道，“牛啊，你不赚钱啦，”

拉萨是一块净土，鬼魂应该不多。要是诸葛铁牛过去了，肯定就抓不到鬼魂，也就赚不到钱了。

“花姐，你去拉萨干嘛？”诸葛并不回答她赚钱的问题，话锋一转反问道她。

“去晒太阳，”拉萨的太阳又大又软。

“那我也去晒太阳。”

“小孩子家家，晒什么太阳！”

“花姐，你有存款吗？”跳下台阶，诸葛有些好奇的说出这句话。

闻言，柏曼卿警惕起来，她的存款是留着娶阮萧山的，自己都不打它的主意，怎么可能让别人觊觎。

“没有！”

这句话说的理直气壮。

诸葛放声大笑，语气张扬，“花姐，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

钞票大大的有。

“你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下山要小心脚下。”眼见他下一脚将要踩空，柏曼卿出声提醒。

“啪叽，”诸葛还是摔了个屁股着地。小孩揉揉屁股笑着起身，“我没读过书，老师也不会讲这些吧。”

“你该不会是野生野长的吧。”言外之意就是无牵无挂，孤儿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