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双惠最后一句话,舒玉蹙眉,神经变得有些紧绷。
注意到舒玉的异常,双惠了然笑笑安慰道:“不过那种身份的客人,一般早早就在帷幕或包厢后坐下了,是绝迹不会有失身份乱走的,不然若在走廊遇见官场上斗的你死我活的对手,是揭短还是不揭短呢?”双惠似乎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些趣味,“咯咯”用手掩着唇笑。
舒玉看着眼前这张顶多算清秀的脸,突然觉得双惠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叹谓其不愧是能在茶寓排得上号的。
小广寒二楼是环状,中间中空,回廊内圈是用屏风组成的一处处独立空间,外圈则是供小厮丫鬟们行走的走廊。
每个屏风组成的独立空间里,可以透过栏杆看见一楼的大理石台舞台,视野非常开阔。
一般的栏杆处会有熟悉的烟罗纱垂挂,形成遮挡作用。若客人觉得透过纱缦看表演不真切,也可以掀起。每个独立空间相距很远,不论是对面或旁边,一般都看不清其中的人。
双惠牵着舒玉的手,穿过外圈回廊,走到了二楼看台处。
这看台是一种凸出的空中楼台,只要是站在这里,一楼景象便尽览无余,但自己也会被二楼三楼的人看见。
舒玉抬头看着二楼的纱缦和三楼紧闭窗户的包厢,有些不自在,她明显的感受到从四面八方透来的目光。
在这看台处,除了双惠和舒玉二人,已经站了其他八九位姑娘,她们身穿各式襦裙,争奇斗艳,似乎也是来凑热闹的。
舒玉匆匆一扫她们挂牌,发现大多都是银牌或玉牌,只有一人是铜牌,只是那挂着铜牌的女子容貌好不漂亮。
双惠和舒玉的出现,吸引了这些姑娘的视线,顿时空气中多了耳鬓厮磨叽叽喳喳的声音。
舒玉耳朵好使,听到了她们说的一些话,知晓这些姑娘是在议论她和双惠,言语中没有脏话但拐弯抹角的在贬低她和双惠,火力尤其集中在嘲讽她打扮穷酸。
舒玉看着自己身上一身素色青衫,腕间脖中空空,就连头上也不过一枚玉簪,不由得无奈笑笑,不怪她们如此,实在是在这奢华至极的小广寒,自己确实像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但她的心思向来不在这打扮上面,舒玉微微摇头。
“怎么?你在乎她们说你?”双惠倚在栏杆上撑头回看舒玉。
舒玉见摇摇头道:“并未。”
“那就好,你要是在乎别人的看法,那你可要在这挽月阁学林妹妹日日以泪洗面了,”双惠点头并收回目光看着楼下道:“这儿啊,什么都不多,就女人多,一个女人顶三百只鸭子,你生的好看,别人嫉妒你,你生的不好看,别人嘲讽你,总归都是不当人的东西。”
舒玉被双惠的形容逗笑。
“说来也奇怪,有些人一天天不想想自怎么用真本事比试,就想着嚼舌根。”双惠突然大声,像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
舒玉明显感觉到其余几位姑娘的脸色陡然不愈。只可惜她们个个的身份都不及双惠,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去质问。
舒玉知晓整个挽月阁规矩似松实严,像双惠这种单拿出来就够撑起一个茶寓脸面的角色,若是同其他姑娘起争执,顾媚大约懒得听她们讲前因后果,直接把和双惠起冲突的拎出去打一顿。
不过,双惠她们惹不起,到可以拿舒玉下刀。
其中一位挂着银牌子的女子,正要出言讥讽好讨回脸面。
看台拐角处就突然小跑来一位丫鬟,悄声径直走到了双惠面前,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气氛。
“小家,有客人请。”丫鬟站在双惠面前低眉低声道。
舒玉也不知这丫鬟的话是哪一句藏了刀,她敏感注意到这儿气氛变得更紧张,那些个姑娘脸色更加的不好看。
双惠不理会那丫鬟,反而先笑道:“俗话果然说得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有的人抹了脂粉一层一层,戏演了一出又一出,偏偏就是没人请。”
舒玉只觉得耳边是咬牙切齿声。
双惠不管那些人的脸色,转而对丫鬟道:“哪家的客人请?”
“回姑娘,三楼的。”丫鬟毕恭毕敬,不敢直言客人的来路,只能用一个楼层代称表述。
双惠微微挑眉,喃喃道:“本心想要是二楼的就推了,可惜了。”
双惠似乎非常洒脱,并不介怀此事,转头又看舒玉道:“怎么?要不要随我去?”
舒玉身形下意识微微后退一步,摇摇头表示拒绝,她是很勇敢能接受现在自己的身份,但不至于勇敢到能跟双惠去包厢。
她在挽月阁听闻过许过故事,知道能在小广寒包下一个包厢的身份,不只是用一个贵不可言就能形容,这种地方你若去了,半条命可就不会你管了,舒玉心有余悸。
“得了,我也不勉强你,”双惠晃了晃双手的一对玉珠手链,最终揽回了袖中,“本来担心你留在这里会被人刺,不过你怕是宁可呆在这里也不想跟我上去,这客人我回不了,只得去了,你若是在这呆的不开心了,一会就回去吧,说起来君成今晚有节目,或者你可以等她下台去寻她。”
双惠说完这一通话,不再停留,跟着那丫鬟离开。
拐角处最后一抹双惠的身影消失,舒玉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究竟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像是双惠这般,被人请了就见怪不怪的上去?
在茶寓被人请,可能只是去喝茶品诗作画?在小广寒,就不一定了。
尾眼扫了旁的姑娘,偏偏这些人中还有人对双惠离开嫉妒无比。
舒玉不禁自嘲笑笑,双惠明明可以不来,偏偏还来了,她肯定能猜到会有这种事,自己为她担心什么。
双惠一离开,剩下的姑娘似乎要把怨气撒在舒玉身上,渐渐小声议论变的高声嘲弄。
舒玉本来只是个跟着姑娘学习的丫头,莫名其妙免了无数的环节抬了女乐身份,就已经很让其他姑娘很不满了,现在更是住了三层,像是把这些削尖脑袋向上爬的姑娘在挽月阁付出的心酸都仍在地上践踏一般。
平常见不到此人也就罢了,现在见到了,自然要好生比较贬低对方,不然哪里对得起身为女人的好妒天性。
这些人恨不得舒玉听到话语恼羞成怒反驳,好有由头教育这新来的什么是前辈尊卑。只可惜舒玉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女人身上,讥讽从左耳进右耳出,恍若未闻。
舒玉利用这个看台的优势,似看月般抬头扫视整个小广寒,心里在算计着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