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了姚敬柏的招呼之后,孙予梅住在“姚府”的这几日里,便天天地想着去南街里给沈棕清送饭去,每日刚一用过早事,孙予梅就开始巴巴地干等着晌午。对此,她倒是乐得其中,那沈棕清起初还略有些拘谨,但是孙予梅两餐饭食送完后,他倒也习惯了孙予梅的心意。
因而,这如蜜般香甜的时日,便在沈棕清和孙予梅的筷箸餐盘之间日日逗留延转了,对待充蜜的生活报之以欢愉的态度,便也成了沈棕清和孙予梅每日饭间,毋需讨论即已知悉的共识。
孙予梅给沈棕清送饭的第三日。饭后,孙予梅收拾了残炙,拎着那朱青色相间的捧盒将将要走,沈棕清忙从背后叫住了她,沈棕清省略了平日里对孙予梅称呼中,带着的“小姐”二字,同时也不提及她的姓氏,只单单地对着孙予梅的背影,轻唤了一声,“予梅!”
孙予梅回转过身来,唇稍边那两只充了甜味的笑靥,洋洋地展在了她柔美的两腮之上,她操着极其浅甜的嗓音,温润如同暖玉地回叫了一声,“棕清!”
而后,偌大的“姚记贰房”内,除了沈棕清和孙予梅这紧紧对望着的二人,便就剩下了充斥了整间房舍的静默。
半晌,
沈棕清打破了这无边的静默,道:“予梅,我……我……我十分感谢你这几天忙前忙后地给我送饭,要不是你……我真……”嗫嚅了半天,沈棕清只讲清了自己对孙予梅的感谢,除此,他已经酝酿了满心的话,却连半个整句也没能讲出。
孙予梅却端直了腰身,细望着憋了满肚子话的沈棕清,“我想听的可不是你的感谢!”孙予梅语气平平,清润却有力。
沈棕清降下了自己看向孙予梅的眼睫,紧盯着那齐腰大柜上的一只被丢弃了的,圆润的白饭粒,“其实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我想说的其实是……是……其实是我曾经订过婚……我……”沈棕清盯着眼前的白饭粒酝酿了许久,却还是偏倚地说了自己并不曾思考过的话,话一出口,沈棕清就连忙蹙了蹙自己的俊眉,想收也不能收回,“但是……但是最后那婚也被悔了!”话既已出,索性就将它交代清楚,沈棕清横下心来,一股脑地将那个令自己憋屈了许久的婚事,都告诉了孙予梅。
“那又怎样!反正是没有结果的。”孙予梅却一脸的轻松模样,“我也是将要订婚的人,但是我敢肯定,无论这婚订不订得成,最后的结果肯定也和你的一样!”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订这婚?”沈棕清紧蹙着俊眉,望向孙予梅。
“不是我要订的!我从没想要和张家的大少爷订婚!”孙予梅也目光坚定地看向沈棕清。
“也许,当时的修束篱也是这般模样地看向她的啟品王爷的吧!”看着这样的孙予梅,沈棕清竟然又出神地想到了他曾经的“篱妹!”
“既然予梅你不愿意,索性这婚就别订了,别和人订了婚,临到最后再反了悔!怪……怪伤人的!”沈棕清木木地看向齐腰大柜上的那只米粒,言语间像是商量又像是哀求。
孙予梅听沈棕清这般说道,她倒很是兴奋了,“既然你不想让我订这亲事,我便不订了!”
“嗯!”听言,沈棕清抬起他垂下的双睫,情意绵绵地望向了孙予梅。当日姚敬柏为孙予梅游说后,沈棕清便有些动摇,后孙予梅又和家中闹翻,沈棕清竟有些心疼了。沈棕清心下思忖,在自己和修束篱的那场婚事里,他是被背叛的人,而在孙予梅的眼里,他却是值得为之付出全部的人,修束篱为了荣华抛弃他,而孙予梅却为他舍掉了荣华。沈棕清心疼这样的孙予梅,同时他也心疼这样的自己!
“那我明天回孙府把我的想法都告诉我爹!”孙予梅对着望向齐腰红柜怔怔发愣的沈棕清说道。
“好!”沈棕清微挑起自己的俊眉,一双凤眼满含笑意地望向孙予梅,“我和你一起去!”
听言,孙予梅一脸的喜色,口内忙不迭地应到,“好!”
第二天,孙予梅带着沈棕清回了孙家。正巧碰上了从张家来的大少爷,那张大少爷在孙予梅和沈棕清二人进来之前就已进了孙家,孙沈二人进门时,这位张家大少爷正和孙老爷言笑晏晏地谈着天。
孙老爷见孙予梅回来,先是满脸的喜悦,但看到孙予梅的身后还跟了个人,那满脸的喜色就立刻被惊异的神情替代了。对此,孙老爷也不发声也不问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孙予梅和她身旁的沈棕清,面色虽是平静,但孙老爷那银白胡须垂落在其上的胸腔,已经连绵地翻涌起伏了。
孙予梅当着张家大少爷的面,交代了她和沈棕清的来意,孙予梅一番话后,将那孙老爷气的当场昏厥,待他醒来,沈棕清忙上前去搀扶孙老爷起身,孙父却一把将他推开,沈棕清让开后,那张家大少爷就整整地填了孙老爷的满眼。
孙老爷看到张家大少爷和孙予梅带回来的那个沈棕清,一汪老泪顿时羞了满眼!
他气得浑身不住地抖动,却还颤微微地睡榻上翻起身来,孙予梅想要去扶,却被孙老爷一把搡开,“你滚!从孙家滚!带着你的如意郎君从孙家滚!”说话间,孙老爷又换了口气,他大口地咳喘着,并伸出半弯的食指,颤抖着指向孙予梅,“你想做什么,都随你的意!你想嫁给谁都可以!“一边说着,孙老爷噙了满眼的泪花就簌簌地滚落下来,他却还是不停不歇地指责着孙予梅,“今儿从孙家滚出去后就再别回来,从今往后,我没了你这样的女儿,你是死是活也都与孙家无关!”
接连不断的言语中又掺杂了太多的气恼,二者一道挤得孙老爷咳喘连连,他一边捶着自己胸间的骚动,一边还不歇止地撑着微屈的食指对着孙予梅和沈棕清二人,口内艰难地喊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