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扭头,沈玉雪莹白的小脸蛋就妥妥地欠在了她那双无喜无悲的瞳中。她笑,玉雪也笑。
如天上新出的光洁流云,似是无羁却又有绊,崭新简薄却也片片如昨。
老尼扭脸,合住双手,将那束笑意,从沈玉雪处移交给了孙予梅。
孙予梅脸面微扬,回以浅笑。
“大师您可有事?”墨斋见这面对着面微笑却不语的两人,敛着她的柳叶细眉,笑问了。
“无事!”老尼似是收住了笑意,清浅地弯了弯身,转过去,朝着“月影寺”的后院,去了。
“真是奇怪!”墨斋低着头极小声地自语。
“哪有什么奇怪的,不许胡说。”孙予梅回了墨斋,并朝她努了努嘴,示意队伍正在前行,不要发呆。
“姨娘,您说刚刚那太妃和这师太都说了些什么呀?”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多嘴!”孙予厉声一回,但是脸间却并无半点怒色。
“我也是好奇,说话就说话呗!大白天的还关着门”
孙予梅呵了墨斋一眼。她紧忙收住不语。
“总之不会是什么坏事的!”站在孙予梅身前,一直与他们答话的老乡,扭过身来,笑着答了墨斋。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他们说的话,还能让你听了去!”墨斋倒不是信那老乡的话,也不是不信,她只是嫌这队伍有些长,久久地也不见走动,闷得慌,因而就想和人说说话,来解个闷。
“他们说的话,我倒不能听到,但是这太妃年年给‘月影寺’里收养的那些孤儿布施钱物,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老乡顿了顿,又道:“就凭这,还能是说了什么坏话了。”
“‘月影寺’的,孤儿?”孙予梅听言,在口内略略地重复了前排老乡的话。
“这有什么奇的?”虽然孙予梅念叨的声音极小,但是她和那老乡挨得却也不远,因而这就这极小的生意还是完完整整地飘进了老乡的耳中。
所以这孙予梅的话音刚落,那老乡就想也不想地附回了她。
如此这般,孙予梅只笑而不语,墨斋见孙予梅无话,她也就收住了嘴。
周围就又落入了一整片无言的的安谧之中……
队伍缓缓前移。
来“月影寺”祈福本事不需像这样排队的,但因前事耽搁了许久,遂积攒的人也就更多。
好在那“啟品王府”的太妃也已经离去,所以这寺门前积攒的人,也云云入庙,并未因此而得耽搁太久。
前人进,后人又来,在这方不大的沿顶处,如此反复……
不多时,孙予梅便扶着墨斋进了门里。
门里,比先才门外的安谧更是添了几分肃穆模样,空间不大,与孙予梅在山脚下看见的小小寺顶也极是合宜匹配的,几尊神像置在高处,孙予梅与墨斋就俯在神像的低处,虔诚地落在最低处,各自都在心底里诉说着期盼,诉说着终有一天会实现的,或是已经实现了的期盼。
世间凡人在自己信服的事物前,总会报以最赤诚的信赖,将自己满腔的希望都付诸于此物,平凡于墨斋,平凡于孙予梅,平凡于这些站立的“月影寺”门前的云云众生。
“姨娘您就只是替玉雪小姐还了愿吗?有没有再求些别的?”墨斋扶着孙予梅从沿着“月影寺”的石梯一级一级地下落。
“你呢?”孙予梅并没答复墨斋,而是这样的反问了她一句。
“我当然是替小姐还了愿,又再希望她以后都平平安安啊!”墨斋耳侧的发辫随着她走下楼梯的动作而不住地晃悠,阳光正好落在那晃闪的一处,亮着油黑的光色。
“没替自己求吗?”孙予梅反问了她。
墨斋嘿嘿一笑,一排整齐白净的米牙正好落在孙予梅望向她的睛光里,墨斋羞恼地回道:“这要是求得太多就不灵验了,人不能太过贪心的!”
孙予梅轻轻地捻了捻墨斋抚在自己肘上的双手,“你说得到是,是不能太过贪心!”
“姨娘,您以前不是都不信这些的吗?怎么……”墨斋话说一半便住了嘴,她知道,孙予梅已是知晓了她的问题,便故意地把一句话斩断,一半让它流出,一半收在嘴中,但问折者与被问者,早在问题脱口说出的时候便已明晰。
孙予梅止住脚步笑着叹了叹,抬眼又望向飘在头顶上的流云,轻笑道:“有所求才会有所求啊!”
此刻墨斋和孙予梅就站在阶梯的当中位置,阶梯缥缈地处在天与地之间,立在梯上的人就悬浮在沉沉坠下的流云与飘飘高悬的石阶合成的空间里。
来于原处又归于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