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他会死吗(二)(1 / 1)Lydia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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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威显然也听说了温江源的情况。

他在讲台上踱了两圈,站定,问学生:“谁知道温江源家住哪里?”

徐家祥举手。

冯威去骑他的摩托车。严枫也跟出去。

冯威诧异地盯着他,严枫跨上摩托车,坐在徐家祥身后:“我想去看看同学,怎么了?”声音没有往日的高昂。

冯威又看了他两眼,带着两个孩子去温江源家。

三个人看到温江源的样子都吓坏了。身体烫得通红,舌头伸出来顶着紧闭的嘴唇,很诡异。

严枫的脸色发白。

在房间的角落里,他拉着舅舅的衣服,小声地问:“他会死吗?”

冯威深深地看了又看他这个外甥,转身出去面对眼睛肿得通红的温妈妈,询问了一些温江源的情况和医生的说法。听说温爸爸请道士去了,很是愤怒,又不敢大声训斥。正巧温爸爸回来了,道士不在家,下午才能来。

冯威对温爸爸说:“赶紧送镇上的医院,不能再拖了。坐我的摩托车去,风大,包紧一点。实在不行再转院到县里的医院。”

手足无措的夫妻俩像是才醒悟过来,看到一点希望。温爸爸赶紧上楼去抱儿子,温妈妈干脆把被子给他裹了,只露眼睛和鼻子在外面。

冯威带着温爸爸先走。他让严枫回学校给班里的同学放假。

温妈妈收拾了儿子的衣服,带上钱,走路去镇医院。

路上,他对温妈妈说:“阿姨,温江源会没事的。”

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小孩的话。她满身悲伤,只是继续往前走。

严枫回到教室通知大家今天不用上课。又跑出去撵上温妈妈,一起去镇医院。

冯威带着温爸爸父子直接找了镇医院最好的医生。

老医生看着裹成粽子、毫无生气的温江源,赶紧过来解开被子和衣服的扣子,一边拿出听诊器一边训斥这个一脸焦虑的中年汉子:“你是孩子的爸爸?这么大年纪才得了儿子,怎么不早点送医院来?发烧了还捂这么紧干什么!”他用镊子撬开温江源的牙齿,仔细检查。

老医生叫来护士,把温江源给推进病房,又开了药,给他输液。

温爸爸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出门着急,没有带钱。冯威看在眼里,接过缴费单子去交费了。

温爸爸感到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问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板起脸:“现在知道问孩子的情况了?要是再晚一会儿就要烧成傻子了!”

温江源家去到镇上走路得近2个小时。温妈妈心里着急,走得快,等她和严枫到镇医院的时候,温江源已经输完一瓶,护士正在给他换药。

温妈妈去摸儿子的脸,护士给他测体温。烧退下去了,温江源还没醒。

严枫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说话,也不出去。

第二瓶输到一半的时候,温江源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轻了些,能缩回嘴里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爸妈,说了句:“妈,我想上厕所。”

很轻的声音,温妈妈恍惚了一下,看向病床,确认儿子真的醒过来。她的眼泪又下来了,转过身去擦了擦,才伸手碰丈夫的胳膊:“良初,阿源想上厕所。”

过了好一会儿,温爸爸反应过来:“好,好,好,爸爸带你去。”

他小心地扶起儿子,温妈妈在病房里找了双拖鞋给他穿上。父子俩出了病房找厕所去了。

冯威给温家夫妇买了吃的,看温江源没事,放下心来,带着严枫回学校。

温妈妈从包里掏出钱,把医药费给了冯威,和温爸爸万分道谢,送走他们。

到了学校,冯威把严枫放下。自己骑着摩托车沿着温江源家的方向驶去,有时候停下来仔细查看,在那个小土包的茅草丛里,他捡到两张没有燃尽的纸巾,乡下孩子擦屁股都用那种黄色的草纸,哪里有这种面巾纸?他继续往前走,沿途遇到附近的住户就闲聊打听一下。

第二天一早,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上课。冯威进教室的时候没拿课本,敲了敲第一排的桌子,把学生一个一个叫到办公室。他巧妙地提问,三两下就有人招了。原来是严枫和两个离学校近的男生干的。

他简直出离地愤怒。课暂时是不上的,这些臭小子,学了知识又有什么用!他让那两个男生回家请家长,亲自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夫镇长大人。差点儿出人命的事情,怎么着也得给温家一个交代。

温江源又住了一天院,等高烧完全退下来,不再反复了才出院。正好是镇上赶集的日子,温妈妈给他买了双棉鞋,又买了一身新衣服。出门的时候,温爸爸是直接裹了被子抱着他走的,鞋子和外套都没穿。

劫后余生,温爸爸提议去庆祝一下。于是,一家人去镇上找了家饭馆搓一顿,点了几个炒菜,美美地吃完才慢慢地往家赶。

路过村小学,温爸爸温妈妈领着温江源去谢谢冯老师。冯老师正在上课,看到温家夫妇便让学生先自习。温江源躲在他们身后,冯老师拉着他看了又看,瘦了许多,但脸上又有了几许生气,他才放下心来,就怕孩子受了惊吓留下阴影。冯老师让温江源在家多休养几天,不急着来学校上课,又对温爸爸温妈妈说他明天下午再去家访,请他们一定要在家。老实巴交的温家夫妇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才离开。

温江源偏过头去,从窗户瞅了瞅,有几个位置空了。他们班人本来就不多,少了几个人很容易看出来。

温家夫妇对老师家访的事情很重视。吃了午饭,温爸爸就杀了鸭子用瓦罐炖上一锅酸萝卜老鸭汤,温妈妈取了两碗今年新收的豆子泡上,准备磨豆腐。

他们没想到,这家访的阵势有点大。冯老师打头阵,紧跟着个比他年纪大点的中年人,高大魁梧,黑色的大衣,黑色的皮鞋,校长也来了,后面还有两个大人,一人拎着一大包东西,最后磨蹭着三个跟温江源差不多的男生。温江源在院子里跟小白玩儿,赶紧停下来跟冯老师问好。后面那三个男生他认得,他同学,严枫、徐家祥和任毅。小白见着这么多陌生人进来,装模作样地咧开嘴露出牙齿,“汪汪汪”地叫两声。温江源回头瞪了它两眼:“坐下。”小白就摇着尾巴乖乖地在他旁边坐着了,像一尊雕像,眼睛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瞅。

午后的阳光暖和,正好铺在温江源家的院子里。温妈妈系着围裙,麻利地从屋子里端凳子出来,请他们坐。吩咐温江源:“阿源,去烧水泡壶茶出来。”

温爸爸上楼去找烟了。他平时抽自家种的土烟,给人干活的时候主人家通常每天会给一包香烟,他都放起来招待客人。

院子里的几个人脸色晦暗不明,颇是尴尬,自家儿子调皮犯了错,他们是登门道歉的,温家这么热情,估计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冯老师握着拳头咳了两声,对温妈妈说:“江源妈妈,你先别忙活。我们进屋说。”

几个大人进屋关上门私聊。留下四个孩子在院子里左眼瞪右眼。

瓦罐里炖着鸭子,温江源领着小白从侧门进去添了块柴禾又回到院子里。他也不跟那三个男生说话,只跟小白玩儿。严枫第二次进温江源家的院子。第一次是害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害怕温江源真的救不活。第二次来,虽然是道歉,但是温江源看来去精神还好,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担,心里也就坦然了。他闻到屋子里飘出来的鸭子味儿,偷偷咽了口唾沫。温江源家的院子很干净,劈好的柴禾整整齐齐地架在院子里。他家养狗,居然还怕狗怕成那个样子。严枫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很快收敛起表情。不过这人弱小了,养个狗也温顺。

徐家祥和任毅用胳膊肘碰了碰严枫,他们心底打鼓。他们已经挨了揍,还写了3000字的检讨,那天严枫的爸爸来到学校一脚踢飞他,他们也看到了。不知道还有什么惩罚。现在,轮到他们害怕了。

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听到温妈妈的哭声:“人吓人吓死人,黑更半夜扮鬼吓人,亏他们想得出来!阿源也是我的心头肉,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家怎么活呀!”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安慰声和说“对不起”的声音。

温妈妈和温爸爸从他们的口中大致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要是一般的村妇,早就带着儿子赖到学校,或者那几个男生的家里了。可是温家夫妇向来通情达理,不爱惹事,遇到事情能靠边站就绕道走,他们在双河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儿子还要继续读书的——他们从来没想过让儿子继承父业,以后跟着父亲学个木匠过一辈子,得罪镇长、校长、老师没什么好处。何况镇长都亲自到家致歉了,还带来这么多礼品,医药费也让校长转交给他们。校长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管教这几个孩子,给他们写检讨、记过的处分。

这对老实的夫妻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就接受了,不再追究。

大人们终于谈妥,打开门,几个家长分别让自己的孩子给温江源道歉。温江源站到妈妈身边,没有表情,温妈妈摸着儿子的头,扶住他的肩膀护着他,小白很没骨气地跟在温江源身后。

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温家夫妇留他们吃饭。温爸爸泡了茶陪他们聊天,又带着镇长一行人在附近转了转,当是下乡考察民情了。温江源帮着妈妈做饭。

他家有个橘子园。家里穷,温爸爸怕孩子馋,专门在屋前屋后种了很多果树,李子、梨、樱桃、柚子,这个季节正是橘子成熟的时候,红通通的惹人喜爱。几个男孩子钻进橘子园,温爸爸回来看见了,干脆进屋背上背篓,摘了大半背篓,吃完饭走的时候一人拿了一大袋。

后来,村长专门来了一趟,送了些种子肥料到他家,说是他家的情况符合镇上的扶贫条件,村里就把这名额给他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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