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一章 萧氏病故(二)(1 / 1)loisy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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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菜闻起来好香啊。今天吃什么啊?”

颜乐好奇的跟在摆餐盒的侍女的身后,“嗯,难道今天,是什么人的生日不成?”

呵,在这宫里久了,抛去了旧日的身份架子,也就习惯了所谓的捧高踩底。

平日里,能有道干净的热菜,那就是很不错的了,更别提荤素。

往常,不过是一碟小菜,一盘素炒饼,或是一碗饭,一菜汤。多半是冷掉的,也没什么香味可言。

上一次她们难得吃到烫嘴的肉菜,那还是因着一位管事公公过寿,人家特意分给她们,让她们沾沾喜气的。

除此之外,也只得是混吃等死罢了。

今日儿的菜闻起来这么香,难不成,是什么人过生日,连带着她们,也有了口福不成?

挪起小碎步跟在提着食盒的侍女身后,尽量绷住表情,不要显得太激动,却依旧眼巴巴的看着。

直等到食盒被拎进屋里,放在桌上。才快步的凑近,也不打开,只是盯着。

小声提醒着自己,“咳咳,仪态,要注意仪态”。

毕竟还算是个公主,这种凡尘俗事,怎么能表现的太在意呢。

可是,没办法嘛,她还在长身体呢,早上就没吃,如今下午了,实在是好饿哦。

凑过头,悄咪咪的提议,“要不,吃饭吧。咦?小扇你哭什么?”

“公主”,叫小扇的侍女指挥其他人去收拾食盒,摆盘。

转身一把将颜乐拉进无人的内室,压低了声音的说道。

“公主,嗯,在奴婢开口前,公主还是,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嗯?怎么啦。说啊,愣着干嘛。哇,红烧桂鱼哎,难得哎。快说啊,马上就开饭了。

哎,等等,关键时刻,你可千万别说什么这菜拿错了,还得给送回去的啊,那本公主可是不依的”。

颜乐头也不抬,直盯着一盘盘食盒里端出的菜。

清蒸狮子头,荷叶鸡,粉蒸排骨,哇,这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快别想着吃的了。公主,小,小扇从小,就是一直跟着皇后娘娘的。对小扇来说,皇后娘娘有如再生父母。

本以为总有机会再见的,没想到,却”。

“放心吧,母后知道你的衷心的。好啦,这只是一时而已,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等等,你,你,你,你说什么?”

颜乐猛地回头,看向低头抽泣的侍女,仿佛明白了什么,大脑一阵晕眩。

“你的意思是,母后,不,母后怎么了?别哭了,母后怎么了你说啊?”

用力一把扯过侍女,猛烈的摇晃起来。

“公主,皇后娘娘她,她去了”。

啪的一声,茶杯砸在地上。

空旷的大殿中,声音清脆的刺耳。

“不”,颜乐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平日里训练的所谓一国公主的姿态仪态。

什,什么?母后,母后,怎么了?母后,去,去哪了?

咬紧牙关,那生硬的词汇,哽在心底,偏生是发不出来。

开不了口,更说不出。

“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母后不会的,不会的”。

摇头快步退后,想要离这个撒谎精远一些。

“你是他们派来骗我的对吧?怎么,以为吃上一顿好的,本公主就能屈服了?

告诉你们,做梦!本公主是不会相信的,不可能,不可能!”

退后,再退后,直到无路可走。踉踉跄跄的猛地一下坐到地上,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前方。

嘴上说着不信,可心里,已然是多少有些猜到了。摇着头,呆愣愣的。

“公主啊,是奴婢去取菜的时候,偷听到一旁的太医们说话。

说是由于暑气重,皇后娘娘的伤口发炎,感染了,治不好。伤口太深,腐烂太重,无药可治,就,就去了”。

小扇看着公主装若疯癫的坐在地上使劲摇头,不禁有些害怕,声音越说越小。

“伤口怎么会发炎呢?不,不会的,不会的”。

颜乐摇着头,口口声声不相信,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太医呢,怎么不仔细服侍?伤口明明快要愈合,怎么会并发了炎症?

母后,她,她还年轻啊。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去了呢?

“你这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岂可当真?”

“可,奴婢回来这一路上,宫里看着那架势,怕是都备上了丧礼”。

丧礼,呵,人还没凉,居然都备好了丧礼。是消息传的真快了,还是说,他们早有准备。

“公主?”

“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扇依言退去,留颜乐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用手指仔仔细细一笔又一笔的勾勒出母后柔美的脸庞。

“嘭”。

房梁上掉下一物,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颜乐捡起包裹打开,这是,母后的发簪!

这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是母后的最爱。

猛地抬头,“谁!是谁在那儿?你为什么会有母后的东西?你拿我母后的遗物,是要做什么?”

“话真多”。

冷冷的声音似乎是从房梁上传来,可颜乐定睛一看,空空的头顶,却并无一人。

“没什么意思,就是交个朋友罢了”。

“交朋友?本公主为什么要跟你这种面都不露的人交朋友?”

“因为我能告诉你真相”。颜乐低头思索,手中紧紧的握着发簪。

“你以为,真的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天真!”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新皇登基,前朝皇后从凤阳宫搬到了离冷宫最近的斜阳院。

离冷宫最近,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便是新皇懒得动她,可那些被她关在冷宫多年的妃子,岂会不把握好时机?”

“你的意思,母后此次,是被那些人暗害?”

“那些人只是煽风点火罢了。其实,自从登基后被关在哪,又受了一剑,她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只是皇上用丹药,强行给她吊着命,让她不死不活的多挺了几个月。

让她想死而不能,免得他担上暴君的美名。把她搬到冷宫附近,也只是因为,想兵不血刃的除去她而已。”。

声音不顾断断续续的抽泣,继续说着。

“算起来,也是如今的皇上造就的一切。

他早就知道将你母后安排在那个院子会意味着什么,又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她油尽灯枯,再无一丝生机,才算罢。

但好在,皇上慈悲,她还可以葬入皇陵,入土为安。也算是,全了哀荣”。

慈悲?哀荣?

颜乐捏着飘落的手绢,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干涸的血迹书写着,“活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激起眼底一片血红。

陈旧的褶皱,暗色的血痕。一看,便是用了好久了。

作为堂堂前朝的皇后娘娘,连一条手绢,都不能更换。更别提,能有什么太医的照料了。

她简直不敢想,那般骄傲的母后,在这偌大的宫的另一角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才让她那般骄傲的母后,会写出如此简单的嘱托。

只要活着,只能活着。

对,就是他,将她囚禁在此,不通外界,不能去看望母后,也无法去见母后最后一面。

就是他,默许了母后的死,还故作良善的将母后好心送葬。

叶欢!

好,很好。

“只是好心提醒,要想看一眼的话,半个时辰内,偏殿西门。

东西都被收的差不多了,只能拿出来两件。至于另外一件,下次给你”。

半个时辰,西门。

来不及听完,红着眼的颜乐一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走开!”,一把推开阻拦的侍女,直奔西门。

她所在的偏殿并不大,绕过下人房便是。午后寂静,下人又少,一时倒也无人打扰。

一股脑的冲到西门,门外侍卫把守,四周鸦雀无声。

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伸长脖子用力四下张望着。

哪儿呢,在哪儿呢?

一颗石子敲打在额头,敲的生疼。

她抬起头上前,正要怒斥,眼前闪过一抹白色。

那是?

缥缈的白,带着一丝寒意,凉透了指尖。

大步向前跑去,守门的侍卫拔剑阻拦。

“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我不出去,就让我在门口看一眼”。

“不行,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冷着脸,坚决不放人。

开玩笑,这位的身份这么特殊,谁敢胡乱放人。这要是有什么差错,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呀。

“我看一眼,就看一眼。那是我母后啊。我母后过世了,你们知道吗,知道吗?”

银光闪闪的剑阻挡了声嘶力竭的少女,领头的侍卫大哥不为所动。

“公主殿下,还请回去,不要让我们难做”。

“你们都没有母亲的吗?都是铁石心肠的吗,啊?我母后过世了。我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就看她一眼,都不可以吗?”

少女疯狂的挥舞着双手,显些被剑刺中,却仍要梗着脖子大步上前。

“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看你们怎么跟他交差!”

只不过是个发疯的前朝公主而已。守门的侍卫举着剑,根本不为所动。

“公主!”

躲在一旁的小扇眼疾手快的拉过喉咙嘶哑,头发凌乱,眼泪哭干的颜乐。

拉着她凑到一边,指了指破旧的边墙。

颜乐不顾脏乱,蹲下脸贴紧了墙壁,勉强透过墙角破旧的洞,看着两名太监将一个体态窈窕的女子抬出。

风轻轻扬起女子脸上蒙着的白布,长发斑白,双眼紧闭。

“母后!”颜乐惊叫道。

看着形容枯槁的女子铁青的脸,再无往日保养得宜,风姿卓越时的精致容颜,苍老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母后啊母后,颜乐的母后。

那么骄傲尊贵的母后,居然连一件像样的外衫都没有,就这样随意裹着,像个什么物件一样,被两个低等的侍卫骂骂咧咧的抬出。

侍卫闻声望去,颜乐猛地闪身躲避视线,狠狠的拉过小扇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呜呜呜”,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白布上苍白的女子身形越来越远,才愣愣的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女颜乐,恭送母后”。

她的母后啊,自从生她伤了身,就不怎么出宫理事。可能是因为她最小,所以对她最好。

母后总是喜欢叫她去宫里,请嬷嬷量尺寸后,亲自给她做衣服。她绣活精湛,绣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美轮美奂。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每次因为一点小事跟长姐吵架,母后总是无条件的包庇她,即使都是她挑儿的事。

总是说,“咱们的乐儿啊,要做这大晋最好的公主”。

呵,公主。

母后最后为她换来的,是继续当个公主。

颜乐用力抹了一把脸,可泪水却管不住,仍旧肆意流淌。

父皇政务繁忙,总是顾不上管她。

长姐自从大一点,就去追顾忱,更是难得理她。

每次都是母后陪着她,也只有母后,陪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春秋冬夏。

而如今,山河易主,父皇惨死,至今尸骨无存,宫里唯一惦念她的母后,也不幸离世。

一切在她前面,能帮她顶风遮雨的人,都去了。

只剩她一个,无权无势,迎风逆雪的走在这迥异的世间。

是啊,她是太天真了。

天真到什么都信,从不辨别对错是非。才会那么轻易的给叶欢开了父皇寝殿的侧门,才会相信他,真的会大发慈悲饶过父皇母后。

为什么一定要除去呢,为什么?哪怕关在地牢,不见天日,关起来一辈子。

即使永世不复相见,让她知道他们就在那,还活着,也好过永久的失去啊。

她从未想过,尖锐的挑破浑浊之梦,不复假意的安慰和敷衍,竟会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躺在白布上被架出去的女子灰暗的脸庞在她脑海里闪过,那是母后毫无生气的脸。

这次是她亲眼目睹了,她再也不能佯装天真的告诉自己,大家都还好。

那些道听途说只是在哄人,下人们只是,也只是在嚼舌根而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划破天际,细雨如烟。

仰起头迎着雨,一点点打在脸上。雨水混着泪水,不辨神色。

从今往后,她颜乐,再也,再也没有父皇母后了。

再没有,再也,再也不会有。

“六月,十八”。

颜乐握紧簪子,一笔一划将日子的刻画在心上,鲜血淋漓。血水混着雨水一同落下,浸湿了衣衫。

扶着小扇艰难起身后,不顾发颤的双腿,甩开了小扇的手。

衣衫半湿红,残阳如血,这条路,她得自己走。

脸色虽然苍白的吓人,可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身后了。

父皇母后,颜乐,要长大了。

九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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