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么想的啊,”木不忘缓缓地道,“秦世忠借王长义的名义将富安钱庄开出来,不别的用处,但肯定是要用来干洗钱那种勾当的。有了钱庄,银钱上的来往多了,各年发行的银票、北羌柔夷所用货币均会有所通校这样一来,想要甚么样板没有?再把我大师父这样举国找不出第二个的手艺人控制住,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甚么目的?翻印假银票?”冷溪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是震惊的,“你之前不是不信我么?”
“你之前那个口气出来谁会信?”木不忘斜了她一眼。
然后道,“这种事要是真如你我猜测得这般,还让他们得逞了,到时候假钞入市,必然会导致市场大乱,物价飞涨。那样的话,他们那起子黑心肝的奸人是谋得大利了,可遭罪的还是像南巷这些本就穷苦的老百姓啊。我好不容易才让这儿的人过得稍微安定些,到头来却要因此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这个理儿。可是现在你连你那三位师父究竟被带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又能怎么办?”
冷溪边听他,心里边已经盘算起之前的那笔旧账,看着他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略带报复的狡黠,“不过嘛,好歹姑奶奶现在是锦衣卫了,不管过几日授职,要将我安排去何处当差,比起你,我应该更能靠近那些你师父他们离开诏狱时留下来的线索。”
“秦世忠不好对付。”木不忘的声音忽然变得冷硬,“与他同党的,可不止王长义,方琳琅、秦三还有更多更多朝野之中的贪臣恶臣。他手底下那些高手,也丝毫不逊锦衣司的那几位镇扶使……”
“我不怕!”
她等不及听他啰嗦完这些事了,转头把他从草堆里一把揪起来,“怕有甚么用!木不忘,秦世忠在朝中与冷成德势如水火,如果放任他按照我和你预想的那般下去,迟早有一,不,一定会有这么一,就算是冷成德和当今子也无法辖制他!而我冷家一门还有锦衣卫,都会葬送在他的手里!你是知道的,我家两个哥哥被我害得到现在连门亲事都不上,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木不忘被她这一通吼给吼懵了,看着她半才慢慢歪起嘴角一笑,“可那又怎样?你觉得以你我的力量,能对付得了他们整个殉么?”
“我相信你!”她一咬牙,算是把甚么心里话都交代给他听了,“木不忘,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从前我以为你就是个阴险狡诈,毫无底线的龌龊人,但是在我亲身到了你们南巷,看到了你的努力,你的用心,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
“我有这么好?”他嘴角的笑意越发不怀好意,蔫坏蔫坏的。
“别想歪。”冷溪一抹布丢到他脸上,“现在,你若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只消点头摇头,让我知道你应不应就是了。”
木不忘刚要摇头,就听“噌”一声,她放在背后的另一只手幽幽拔起了从不离身的文武刀,刃口锃亮,晃得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已然诚实地跟她使劲儿点零头。
有时候冷溪都觉得自己这个老大当的是越发不称职了,先是我行我素地去应征锦衣卫,这几又躲在死对头的地界混吃等死,就连张魁都不知道她猫在这里骗吃骗喝。
然而时运不济,想她一年里就在这呆几,偏偏又碰上孟阿七那胖墩回来看南庭正。
不得已,只得一顿威逼利诱加恐吓,直把人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指指地发毒誓,才肯放人回去。
她每过得又安逸,晨起和木不忘打两套拳,然后在同阿全一人嘴里叼个馍一道去南庭正的学堂。
送了他之后再回到仇婆婆家,若是气好,就陪着老人家晒晒菜干、洗洗衣裳。
若是不见太阳,老人家自己会去找老姐妹们闲话家常,她闲着没事,就和木不忘溜到城外钓鱼撵兔打山鸡。
趁着冬至前一,他俩还提着好容易钓上来的几条肥鱼去到龙山西脚,看过田家父女。
他家那条大黑狗灯笼竟还认得人,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它在篱笆门里欢欣鼓舞地叫着,把原本在屋里编簸箕的田壮吓得连忙出来看。
“溪姐姐,是你们啊。”田壮看见被灯笼扑了个满怀的冷溪,立马憨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出来。
这两年冷溪偶尔也会抽空过来看看,也算是熟门熟路,一面支使了木不忘在把活鱼放进院子里的水缸中,一面里里外外兀自瞧了一圈,“田大哥,怎么没见着阿花?”
“阿花去城里啦,就快回来了。”田壮笑呵呵地道。
木不忘后脚一进来,反而被没生火的屋子里冻了个哆嗦,“屋里怎的这样冷?田大哥,我不是让人给您这送炭了么,快快快,用上用上。”
“阿花还没回来呢,我,我舍不得用。”田壮为难地直拿手搓着腰上脏兮兮的围裙。
“田大哥不用舍不得,没了就让阿花到南巷找人要,他们要敢不给我收拾他们。”木不忘道。
冷溪在旁边意外地看着他笑:“瞧瞧你这人,遇事一声不吭就给办了,若非今日我拉着你一道过来,我就没知道的份了?”
“毕竟你木爷爷才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的阴险狡诈、毫无底线的龌龊人。”木不忘原话奉送。
冷溪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朝他一脚蹬了过去,“就知道阴阳怪气。”
田壮在一旁瞧着他们两打打闹闹,便也跟着乐乐呵呵地笑。
三个人围坐在木不忘弄起来的炭盆边上,其乐融融地聊了会儿子的功夫,这家的女儿也背着竹筐,唱着歌地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来了熟客,黑黝黝的眼睛瞬势间发起了光:“溪姐姐,木哥哥,你们竟一块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