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昭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身边床铺已空,泛着主人离去已久的冰凉,跨下床,慢条斯理穿上衣袍,双手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抱着长剑的清俊少年郎,正满眼好奇打量着他。
明昭双眼沉静看着他,无声询问何事?
月奴轻咳一声,佯装凶巴巴说道:“我是坠儿姑娘的贴身侍卫月奴,坠儿姑娘让我转告你:既已良宵一刻,师父可以收拾收拾滚蛋了。”说完耳根禁不住有些发红,但仍强装镇定等着对面人回话。
明昭难得晃了晃神,然后气定神闲颔首应了声,便真的合上房门,跟着月奴下楼了,瞧这架势好似真打算吃完离开。
坠儿猫着腰,躲在对面厢房,撑开窗缝偷窥,直到看不见明昭的背影,怅然若失回过身猛地对上笑脸眯眯的花妈妈,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哎呀,吓死我了!”
“东家,看什么?”
坠儿拍了拍胸口站直身,强自镇定回道:“无事,随便看看。”
花妈妈看着她眉梢含春的少女娇颜,笑笑不说话。
午间,坠儿吃着厨房送来的桃花糕,眉头紧蹙,疑惑询问:“厨子是不是换了,今日做的糕点,味道怎如此令人……难以下咽。”
花妈妈吃了一口,面色如常说道:“不会啊,挺好吃的,吃进嘴里全是甜味。”
坠儿不禁质疑自己的味蕾是不是出了问题,又蹙着眉多咬了几口细细品味,直到盘子空了,也没吃出不同。
若是一顿两顿也就罢了,可接下来几天的糕点饭菜居然顿顿如此难吃,还是全素菜,坠儿不信邪偷吃了一口月奴的饭菜,发现他的饭菜如往常般可口,心头火大,同一个人两种水平,坠儿怀疑厨子是故意针对她,打算去后院厨房找他理论理论,可没想到在那里见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坠儿瞪大眼看着在后院厨房握着斧头认真劈柴的明昭。
明昭淡淡道:“我无处可去,看到你们厨房招工,便应聘留下来了。”
坠儿心道:厨房招工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回静空寺?”
明昭抬眼怪异看向她,直看得她浑身别扭,后背冒汗,才低头继续劈柴,淡淡回了句:“我已犯了色戒。”
话音一落,坠儿脖子瞬间一路红到整张脸,烧的浑身不自在,掩耳盗铃背过身,强自镇定问道:“那这么多黄金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侧耳等了许久背后都没有传来动静,坠儿疑惑转身正好撞进那人温热的怀里,下意识后踮脚还没来得及撤出,身子便被后者揽臂顺势圈住,那人垂首抵住她的额头,低沉问道:“想知道?”
坠儿大吃一惊,腹诽:这人怕不是明昭吧,不过五年时间,明昭师父怎么变得如此轻佻和……撩人?
——
景王妃精心妆点了一番,亲手用红漆托盘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羹满脸期待走在前,贴身侍女绿柳低眉顺眼跟在后边,二人正是向景王书房走去,距离书房不远处就听见成王的大嗓门。
“那晚春日归馆大堂聚满了来自南北各地的客人,几个时辰便竞价到了几十万两……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长得矮胖圆的中年男子,应是个商户,直接喊价到了一百万两,无人敢应声,我当时还道大白菜被猪拱了,可王兄你猜怎么着,千钧一发之际,最后居然是一个和尚拔得了头筹,你猜他一共花了多少银钱?”
“多少?”景王漫不经心问道。
“一百万两——黄金。”
景王妃驻足倒一口凉气,一百万两,还是黄金?!几个景王府都没有这般财大气粗,为一个青楼女子一掷百万金,和尚当真色欲熏心了不成?
景王手中的笔顿了顿,显然也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到了,迷惑问了句:“这坠儿姑娘果真如此貌美?”
成王大呼道:“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景王妃脸色下沉,端着托盘的双手不自觉攥得发青,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们走!”
书房中的两人并不知景王妃曾经来过,成王兴奋说道:“王兄,你过两日不是要去通州办差事么,可以顺道去春日归馆瞧瞧那位坠儿姑娘,一瞧便知臣弟所言不虚。”省得王弟总觉得你的品味有点低。
“我已见过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别人再美也与我无关了。”
成王离开之后,景王从右边上锁的抽屉中拿出一张珍藏的小像,美人巧笑嫣兮越于纸上,他用指尖细细描绘像中女子的眉眼,心底微微刺痛,他知这小像定道不尽她容颜三分,可惜他再也瞧不见了!
——
景王妃对镜细细摩挲着那张因久困在后宅得不到夫君半丝怜爱,而渐渐失去颜色的容颜,蓦地脸色下沉询问身后那人,“你说景王去通州了?情况确实属实?”
“千真万确!”
“——通州、春日归馆、坠儿。”
景王来到通州秘密办妥皇帝交代的事后,天色已晚,不宜再赶路,便顺势在城中再停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回京。
晚上,景王漫无目的在街头闲逛,身边是薛恨伺候,侍卫不远不近跟着,累了在街边随便寻了家酒楼坐在二楼歇腿喝杯茶,听到邻桌客人都在激动谈论那个成王弟口中长得天仙下凡,夺得南北花魁大赛魁首的春日归馆坠儿姑娘,当然客人也多是提及她的美貌。
薛恨被他们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想亲自去春日归馆验证一下那个坠儿姑娘是否真的如传闻中貌美,为此连扮可怜都用上。
景王想着反正待会儿也无处可去,便从善如流应下了。
景王和薛恨问了路人,走了两三条街,才走到春日归馆门前,没想到这里居然闭馆不开,倒是斜对面的风满楼热闹的很,站门口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连连朝他们抛了好几个眉眼。
可惜全抛给瞎子看了。
离开之后,景王莫名怅然若失,以至于魂不守舍,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带着狡黠狐狸面具的小公子,那一刻双双回首,对上那双似曾相识的小鹿眼眸,景王下意识伸出手想揪住那人的手臂,可惜对方动作太快转身离开,只剩丝滑的衣袖从他手中溜走,人也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中。
景王在人群中疯狂寻找那个身影,可是遍寻不到,他眼眶微红,摇头苦笑,以为是思念让他魔障出现了幻觉。
薛恨抿唇看着主子如此,心底也不好受,这让他想起了五年前王爷看见前侧妃娘娘坠崖后疯魔的样子。
坠儿在春日归馆后门外站定,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动作,门就从里边倏地拉开了,月光下露出明昭那张巧夺天工的俊朗眉眼。
坠儿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明昭没有说话,侧过身让她进门。
他不会告诉她,他其实一直守在门后边,每隔半刻钟或听到动静便开门查看一番,所幸虽然方法笨,却让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