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云与绿芽被李承冕安排到了茶肆二楼的一间雅座。
进了房中,苏青云不免再次向李承冕福身感谢:“多谢幸王殿下安排,否则臣女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呢。”
苏青云装出柔弱无主的样子,福身之后,偷偷瞧了李承冕一眼。
这一眼,与她先前表现出来的柔弱不同,带着几分女儿家特有的娇俏,仿佛受惊之后的情窦初开。
李承冕神情一动,缓缓笑开:“苏小姐客气了,在下恰好路过此地,既是认出了苏府的马车,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正在这时,门外一随从禀报,郎中来了。
“这样快?”苏青云讶异。
“这条街的尽头便有一间诊堂。”李承冕笑意温温地解释,抬手示意那个随从将郎中领进来。
苏青云暗自忖着,这条街的尽头就有一间诊堂她是知道的。但是可不在临近茶肆的这一头。
从这茶肆去那诊堂,一来一回至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而李承冕的随从居然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人带到了。
苏青云心中冷笑连连,看来不仅来这茶肆暂且休息在他的计划之中,恐怕连最开始的当街惊马,也是他安排的把戏。
还真不把别人的死伤当回事,这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绿芽被安排在雅座屏风后面的卧榻之上,是以郎中进来跟李承冕和苏青云见礼以后,就转入屏风后面诊脉去了。
苏青云到底不放心绿芽,抬脚就想跟着进去,却手腕一紧,被李承冕拉住了。
“病者就医,那屏风后面的空间本来就小,苏小姐不如坐在这外面,与在下吃杯茶吧。”
手腕被李承冕抓着,苏青云忍住翻涌上来的一阵恶心,羞涩地低下头去,小声地道:“幸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那、那臣女便在外面与幸王殿下喝杯茶吧。只是殿下……不宜再抓着臣女。”
说完,苏青云的脸色便绯红了。
李承冕瞧着,似是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赶紧松了手,赔礼道:“在下一时情急,冒犯苏小姐了,还望苏小姐见谅。”
“殿下言重了。”苏青云说完以后,似是再也承受不住这莫名羞人的氛围,转身匆匆走到了茶几旁,背对着他,面向窗外坐下。
李承冕望着苏青云苗条纤细的背影,嘴角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苏青云坐在窗前,目光在长长的街道上来回逡巡,恨不得一寸一寸地翻过来寻找。
只是……怎么都没有呢?
难道他已经回去了?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李承冕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左手拿着两个青花瓷杯,右手还拎着一个茶壶。
苏青云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先是看了那茶壶一眼,然后才看向他,羞涩地道:“臣女并未在想什么。”
李承冕在苏青云的对面坐下,将青花瓷杯和茶壶都搁在茶几上,甚为善解人意地道:“既然苏小姐不愿意说,在下便也不问了。”
苏青云抿着唇,看了看被李承冕搁在茶几上的茶盏,又想了想,终是伸手拿过茶壶,给李承冕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茶。
“丰台青芽?”苏青云品出杯中茶名,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不愧是丞相府家的千金小姐,果然见多识广。只是不知苏小姐可知丰台青芽名在何处?”李承冕朗朗一笑,而后端起面前的青花瓷杯,送到嘴边品了一口。
“丰台以梅花茶闻名,世人皆道‘丰台山梅多傲色,不吝杯盏作茶香’。”苏青云说着,又品了一口,“只是丰台亦有茶树,梅间种植。茶树与梅树交错,二者枝桠相连,根脉相通,茶吸梅香,花窨茶味,陶冶着丰台茶叶的天然品质。”
“其中最为好喝的,当属早春第一茬的丰台青芽,因其吸足了梅花整整一冬的香韵,故而上乘。”
李承冕静静听着,眼中不自然流露出赞赏之色。
“可惜的是……”苏青云眉头微皱,话锋忽转,“这丰台青芽不是今年的。虽然如今已过立春,可今年是个冷冬,之前又遭逢积雪数周,梅花或可在风雪中傲立,可茶树恐怕早已经冻坏了。今年第一茬的丰台青芽,应该还没长出来呢。”
“苏小姐果真博识!”李承冕眸中的笑意不觉更深了一分。
他从没有想过,苏家小姐还是这样一个人,比他之前想象中的有趣,相处起来也不嫌时间漫长无味。
听到李承冕夸奖自己,苏青云心中作呕,脸上却是娇笑盈盈,谦虚地道:“幸王殿下谬赞。”
“苏小姐,既然你我有缘,又同喝了这一回茶,实在不必再如此生分。不若往后,你我二人就以姓名相称,如何?”李承冕略微举起手中的青花瓷杯,态度诚恳。
苏青云闻言神色一慌,急忙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道:“这如何使得?幸王是圣上六子,臣女只是相家小女,怎么可以胡乱直呼王爷的名讳。”
“无妨。”李承冕温柔浅笑,起身略扶了苏青云一下。
苏青云没成想这禽兽上来又是动手,低着头急忙撤开一步。
李承冕看着苏青云后退一步的动作,只道她是害羞,便温言又道:“在下方才在楼下与苏小姐初次见面时,便觉得与苏小姐甚为有眼缘,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在苏小姐的面前摆皇家王爷的架子。”
“直到现在与苏小姐喝了茶,更觉与你极其投缘,相见恨晚,所以想跟苏小姐熟络相称。苏小姐都不肯给在下一个面子么?”
苏青云低垂臻首,听着这些与前世换汤不换药的话,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套近乎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吗?什么眼缘、投缘的,真是恶心死个人!
苏青云不说话,现场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还好这时郎中恰好出来,苏青云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先生,请问我的丫鬟她怎么样?伤得严重不严重?”
郎中是个诚实的人,又见苏青云面色焦急,先是朝着苏青云和李承冕作了一揖,然后便据实答道:“小姐不必忧心,那丫头并无大碍,甚至连方子都不需要开,只需要在家静养一周即可。”
“呼……那就好。”
苏青云彻底放下了心,福身向李承冕和郎中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