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31章 怀旧空吟闻笛赋(九)(1 / 1)在下清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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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止……”

“我在呢,我在呢。”

“不能……让……哥知道……我……我呃……”霍存全无力气,只能生生靠着抓紧他的衣襟让自己勉强清醒一些,嘱咐他自己所担忧的事情。

“我知道,我会帮你瞒住霍征的,你别担心了!清述,我郑追与你发誓,一定护你周全!”

“那你去……去找他兴师问罪……我将如何自处?”霍存扯着他的衣襟,不想让他过去。

“你不必说话,更不必隐忍你身上心上的痛楚,让他自己看明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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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征!霍清野!你给我出来!”

“怎么回事?”霍征听着郑无止这声音,放下笔从书房皱着眉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他怀里的人。

他连忙冲过去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郑无止气急而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是你口口声声说要不肯放过她,不让她轻松度日的。她如今顶着宫奴的身份过活,时时处处都受尽了欺负,这才多长时间,她命都要保不住了!”

霍征想要接手抱住她,却被郑无止给闪躲开了。

霍存已经坚持不住,只一息尚存。她头顶那十二处烧伤的疤痕分外惹眼,霍征只觉得没有勇气去看。

“谁做的?谁做的!”霍征看向郑无止,问他。

郑无止却不顺着他的话答。

“你是想惩治动手的人?呵,不必问了,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你啊!是你不给她一点儿体面尊严,让她沦落至此,她今日不出事,往后也不会安生!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可怜可怜她?你恨她占了你的位子十年,现在她所有一切都还给你了,除了这条命她什么也不剩了!你把她交给我,就别再变本加厉地收拾她了!”

“你非要逼着我来亲手伤她辱她,还强塞给我一个正妻,这不是分明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她给我为妾、为奴,差得了多少呢!你在赐闲宫放的那些监视她的人,已经够她不能轻举妄动的了,我只想收她在身边平平淡淡过日子罢了,不会让她颠覆威胁你的!如今她已经是茭奴了,你只当没她这个妹妹,我自己抬她做个妾,好歹照顾她生活,行不行?”

霍征也不答话,只是痛心地抚摸她的侧脸。

霍存睁不开眼了,但是还能恍惚听见他们的话。她感受得到霍征的手在摩挲自己,本能地瑟缩。

霍征这一瞬间才恍然意识到他这曾经如此依赖自己的幼妹,竟然已经在自己的折磨下,变得如此惧怕自己了,连失去意识的时候都本能地躲闪他。这一瑟缩,让他突然无法面对自己的心了。

“带她回去,好生照料吧。朕的皇妹霍存在别宫安养,至于你宫里的宫奴,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抬她为妾,朕也不管。”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疲惫,很无力,“不过,即便给她名分,亦只能为通房之上一级的婢妾,侍妾都不许升,不能让她脱贱籍、去奴名,这是朕的底线。”

郑无止得了这话,心底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撂下一句:“今后你我各自关门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册你的妃,我纳我的妾,互不相干,管好自己房中的人!繁繁你要过继就过继,放在自己身边好好养着,只是定期送到我那里去见一面,省得她心不安。”

待内侍过来搀扶霍征的时候,郑无止已经出门走远了。

“这郑侯爷也忒无礼了,竟敢冒犯陛下!”

若是平时听到这话,受到这样的冒犯,霍征肯定会震怒,因着那十年的流离,他对这皇权看得已经太重,重到扭曲,不容许任何人冒犯自己的威仪,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有些后怕了,也愧疚了。

“罢了,他不是要与朕相争的人,这天下,也唯有他敢这样骂醒朕了。”

若不是郑无止,他真不知道会放任自己疯狂的那个人格把霍存折磨成什么样子。

若是霍征能像放心郑无止这样放心霍存,兄妹俩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只是越是亲近的人,冲突也越多,心态越复杂,这些纷扰,都难说!

“清述,你虽余生只能为奴,却是我郑追郑无止平生,唯一所爱。”

郑无止只管说自己的话,不知霍存听到了没。

郑冉迎郑无止进了赐闲门,只听他吩咐道:“去通知夫人,宫奴茭白原为通房,本侯如今纳她为婢妾,给一个名分。今后赐茭奴可蓄发,谁都不得再妄动她!”

“夫人言行无状,善妒伤人,暂闭门思过,其所居西配殿落锁,从她母家跟过来的侍女,全都打发回去。”

郑冉连连称是,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又问一句:“主子,夫人的贴身侍女阿巧也打发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郑无止就火大,今天白天,那个叫阿巧的还冒犯了霍起繁!

“那个刁奴,不必打发了,直接赐死。”

“乱棍打死!”他觉得不解气,又追了一句。

“是!”

郑无止把霍存安置到床榻上,盖严实了被子。但是他又想起了符和悌的话,想到霍存刚受了烧疤之刑,身上有热毒,又是不敢让她受凉,又不敢让她盖得太厚,急得团团转。

“唔……呃……”霍存痛苦至极,发出隐忍的呻吟声。

郑无止忙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清述,你怎么样了?”

霍存听得见他的声音,却睁不开眼回复他。

“清述!”

“清述!”

郑无止又焦急地连唤了她两声,还是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反应。

“霍清述!你醒一醒好不好,不能睡啊!”

“你不是说你不甘为奴,不想这样苟活余生吗?你若是彻底昏过去,双目失明,你还能做得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郑无止这样连姓带字的唤她,于霍存而言是生平头一次。她被郑无止握住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总算有些反应。

郑无止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满眼的心疼。

里边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外头却又响起了吵闹声。乐看lak

“夫君!侯爷!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杀阿巧啊!”

“郑冉!给爷滚进来!”

原本郑冉在外面拦不住哭闹的灵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肯定完了,听到郑无止这一声怒喝,认命遭殃,连滚带爬地进了去。

“让你去办事,你办到爷的跟前来了?”

“主子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堂堂县主啊!她不肯配合……”

“不肯配合就不用配合,从头到尾都是让你去通知,不是商量!”

郑冉拿准了郑无止的态度,赶紧又转身出去。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个小跟班儿的,夹在主子们中间受气!

“阿止……好热……我好热……”

郑无止忙去探她的额头,已经烧得滚烫,但是一摸四肢,还是冰凉的。

“符和悌呢!赶紧把他叫进来!”

“我不是说了没法儿救,只能听天由命了吗?”符和悌皱着眉头进来。医者仁心,加上这些年照顾霍存,也逐渐有了感情,不愿意坐视不理,他也不想这样的。

“她高烧至此,若是不用药,身体又这么弱,如何能熬得过去!若是放前些年,她有个灾病,还能仗着年轻元气足撑住,可是她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回折腾,身子哪里还扛得住啊!”

“这些年,她怀孕亏损得严重,产后更是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一直心里郁结,五内累病,被贬为奴之后更是没过一天好日子,即便不出事,我都担心她……担心她撑不了多久啊……”

符和悌也是为难:“你也知道我不是束手束脚怕担责任,只是她境况如此,根本没办法衡量用药救治……若是只为救她这一时因为烧疤得了的火毒,还有这高烧,少不得要用寒凉之物,一剂药下去,身子可就彻底垮了!”

“垮了也是将来事,如今这一关她若是闯不过,再好的底子又有什么用!”

“用药吧,符和悌。出了事我担着。”

谁都不知道,郑无止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他亦是无助至极,只能想着好歹要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存就这么死。

不值!

“冷……冷……”

郑无止闻得霍存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都快要被搅碎了。他摸了摸霍存身上,已经全跟火烧似的滚烫了。

符和悌那边奋笔疾书,出了第一道方子,交给药童去煎药,自己取了针。

“来不及细细斟酌了,我先下一剂药稳定住她的情况,那边准备着,我施针让她清醒过来,等到命保住了再衡量以后的用药。”

“施针能让她神台清明吗?”郑无止惊喜而问,却被符和悌泼了冷水。

“没用,只是让她疼醒!”

郑无止瞬间颓丧地垂了头。

“此药下去,她这一辈子可就真的不能再做母亲了,即便有孕,也注定会小产,还很有可能会伤及自己性命。以后行房事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多加注意。”

郑无止拿着碗的手抖了抖。从前她身子受损,符和悌已经说过相似的话了,但那时是被动接受,无可奈何,遗憾已经种下了。如今这次,他是自己亲手要把这大寒的药给她灌下去,亲手推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就算再难受,这药还是得灌,无论如何,霍存的命最重要。

霍存那句“我得活下去”,始终在他耳边盘桓。

但是为什么是“我得活下去”,不是“我要活下去”?

不管了,眼下只要她有求生的欲望,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把霍存冰凉的手放在手里摩挲着,亲吻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捂不热。郑无止干脆直接脱了中衣,上床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今日外头风沙这么大,怕是寒气都钻进骨子里了!”

符和悌转过身去非礼勿视,嘴里还不忘说挖苦的话。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把这一切的纷争冤孽看得最清楚,说话也最是公道。正因如此,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尖刀子一样直剜郑无止的心,让他一遍又一遍因为自己对霍存的伤害感到自责愧疚。

连郑无止都能感受得到霍存身上的冰火两重天,何况受苦的她自己呢……

等到药好了给她送服下,符和悌便开始施针。郑无止不敢碍事,自己缩到床脚去,只是眼神始终盯着霍存,一刻也不肯挪开。

不出十针下去,霍存果然就疼得满头大汗,混混沌沌地睁开了眼。她只觉眼前像是搭了一层纱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符和悌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没得到让人放心店额反应。霍存只能看到黑影闪动,不由得蹙眉。

“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吗?”

霍存摇摇头:“一片模模糊糊的,全都很暗,深深浅浅的黑影……”

郑无止半晌说不出话来,僵在原处。

符和悌又细细检查了一番,安慰道:“还是有恢复一些的希望的。”

不过要真说话这么温和就不是他了,果不其然,话锋一转:“但是还是需要静养。静养这个词我回回诊治回回说,也没见你们有遵医嘱的时候!如今她是不必被那些事务绑着了,你但凡用些心思护着她,如今她这被贬黜的境况也能因祸得福,清闲修养。”

他说是这样,还是忍不住嘱咐。

“这话我以后再不说了,你要是能做到就做这一回,这是为了她性命安危计长远,不是儿戏玩笑话,若是做不到就当我没说,辜负就辜负,你们成怨偶,与我无关。”

“我只看诊医病,救不了人心!”

郑无止却全然没有因为这些难听的话有什么不悦,他在听到还有恢复的希望的时候,眼前一亮,就喜上眉梢了。

“若真如此,我定当全力配合!你只管告诉我应做之事,我保证拼尽全力,全部做到!”

霍存却并不抱太大希望:“罢了,便如此吧。他一心想消泯我与他争夺的全部希望,如今快瞎了,正合他意,他也能放过我了。别忧心了,也没必要为了如今的我大费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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