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女孩端着小碗走进来，有风跟着她吹过，佛堂里长燃的香烛堆积起来的沉闷空气被吹开一些，让人好受了些许。

一个少年蜷缩在神龛之下，面容沾满了灰尘与伤痕，衣裳也是褶皱不堪，狼狈极了。

女孩走近他，将小碗搁在他面前的地上，也不说话，抽抽搭搭开始掉眼泪。

少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一动不动地蜷缩着。

“纪...纪...纪行淮，你吃点东西好不好？”女孩抽泣着，泪水冲开同样有点脏污的小脸，“你不吃东西是会死的啊，我不要你死！云衣不要你死啊！”

似是“云衣”这个名字震触了少年，他慢慢动了动伸展身体。

长时间僵硬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少年缓慢地探过身体，默不作声地拿过女孩放在他面前的小碗，里面只有两个干裂的馒头。

他拿起馒头，轻轻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小口咀嚼，努力让唾液濡湿那些干裂到发硬的馒头块，以减少划过喉咙时的干疼。

女孩见他终于肯吃东西放下心来，泪水又是止不住的流，“太好了......你终于肯吃东西了......太好了......对不起记性坏，对不起，我不知道师父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害你这个样子......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慢慢咀嚼着，即使落魄如斯也看得出良好的教养，他沉默地听着女孩痛苦的低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身体还轻微地蜷缩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孩蹲在那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浑身都在发抖，手腕上尺寸不是很合适的鎏金雕花镯子此时显得华美而空洞，冰冷异常。

直到少年终于把馒头吃完，又默默地躲回神龛之下，女孩才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拿起小碗，“......我是偷偷来的，不能待太久，记性坏，你小心一点，我走了。”

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都很微弱。

直到佛堂的门被轻轻关上，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神龛之上的长明烛无声燃烧。

少年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伸手向着神龛下面摸去，毫不费力地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捏起里面浅青色的粉末往嘴里填。

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席卷了一切，没有水，少年只能费力地干咽，眼泪滚落下来他却不敢任由它打湿粉末，只能不停地擦掉。

三哥带他寻宝时曾经说过，他在佛堂里藏了一个宝贝，当时他并没有找到。

这时看来居然是这解毒剂。

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误打误撞救了他。

馒头有没有毒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被困多少天他依然不知道，以防万一每次进食后他都会吃解毒剂，可毕竟数量有限，三哥当时只是随手塞进来的，即使他每次只吃一点点，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将油纸包放回去，纪行淮重新蜷缩在原来的位置，将一直藏在心口的东西拿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无可抑制地掉下眼泪，浑身颤抖。

连他身上的暖玉都被夺了，南越人怎么可能任由郡主姑姑送给云衣的镯子还好好地待在她身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因为缺水而早已干裂的嘴唇冒出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闭上眼睛，浑身止不住地抖。

“母妃......云衣......”

自始至终藏在少年怀里的，是一块染血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