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帝王家,哪有那么简单?
你付出真心,人家不一定会回报忠心,更多时候,只会认为你蠢。
真蠢!
幕僚们偷偷地叹气。
太子妃便上前一步,“殿下,您说得对,您是融融的哥哥,融融已经受委屈了,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了她的心的。”
太子点头。
太子妃又道:“可是,小侯爷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便已经算是殿下的兵了,如今他有难,殿下您不救也不行,到时候不但留不住小侯爷,只怕更要寒了众位臣子的心。”
太子还是点头。
便有幕僚问:“娘娘英明,那娘娘可有妙计?”
“本宫不过一介妇人,哪有什么妙计?”太子妃转向众位幕僚,微笑言道:“但殿下既自称公主兄长,本宫便算是公主长嫂了,既是长嫂,哪有知道小姑子受了委屈,还不去探望、劝慰的?”
能做幕僚的,都不是常人,听了这话,一个个的都双眼发亮了,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轻叹一口气,愁着眉说道:“小侯爷乃是融融的执念,融融她追着小侯爷跑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换得小侯爷如此弃如敝履,这回她可伤心坏了,只怕,日后就算是小侯爷跪着求娶,她也不会再多看小侯爷一眼了。”
太子继续点头,“正该如此,融融身为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能看上乔佚,本就是乔佚的福气,偏偏他还不懂珍惜,反过来害融融伤心。”
太子妃便再次转向太子说道:“因此上,臣妾才必须速速进宫去看看融融。唉,殿下您也是知道的,融融她向来不怕人指点,这会儿她怕是还不知道小侯爷抗旨拒婚的事,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呆不住。”
“依着她那个性子,她还不得冲出去质问小侯爷,再来个割袍断义、与君绝决什么的,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是她不要小侯爷了,最后为自己争个面子,对不对?”
“对,骄傲、好胜、要面子,这确实符合融融的性格。既然融融这样了,那镇北侯……”
“镇北侯敢欺负融融,活该让他在东旭门下跪着,就当是给融融赔罪吧!至于我们要怎么保小侯爷……殿下,这事先缓缓,待妾身去看望了融融回来再作商议,如何?”
幕僚们纷纷附和。
幕僚甲说道:“镇北侯铜皮铁骨,跪一跪,无妨。”
幕僚乙说道:“对,对,对。”
幕僚丙说道:“才初伏太阳不大,晒一晒,健康。”
幕僚丁说道:“是,是,是。”
太子妃请辞:“那殿下,臣妾先进宫去了。”
太子:“……???”
太子已经懵了。
幕僚们眼明手快,立刻凑到他耳边解释了几句。
另一边,太子妃又说道:“小侯爷还在东旭门下跪着,二位参将想必也没心思留下来喝茶聊天了,本宫就不多留了,来人,送二位参将出府。”
杜仲、杜衡回谢。
太子妃又对龚管家、龚姑姑说道:“二位别急,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先回府去吧。”
龚管家、龚姑姑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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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子府离开,成雪融立刻吩咐:“去东旭门。”
烈日当头,东旭门下聚集了很多百姓,都在看乔佚,对着他指指点点。
同朝为官的不好意思来看,就派了家丁、仆役扮成百姓混在里面,为的就是看这场热闹。
成雪融让金银花去路边买了把油纸伞,吩咐几人说道:“我们过去,陪大帅跪一会儿。”
示意杜仲、杜衡两人先走,自己撑着伞走在后面。
乔佚正跪着呢,忽然杜仲、杜衡等人走过来,唰唰唰在他身后跪了一排,再然后,头顶投下一片荫凉。
他抬头一看,是成雪融。
“小的僭越,小的要为大帅打伞,就跪在大帅身边吧。”她说完,袍脚一撩,在乔佚身侧跪了下去。
再对他笑笑,低声地,直奔正题说道:“梁姐姐去请那西贝货了,那西贝货一身的毒,我不放心你。”
“嗯。”乔佚并无多问,是相信自己,更是相信她,只说道:“皇上不是生病,是中毒。”
“我猜到了。”成雪融应:“我还猜到,现在父皇身边的道士和道童,就是戴充和戴启展,对吧?”
“对,是戴充,他没有易容,乃是以真面目示人。”
“呵呵,陶新月这是在告诉我们,她占定了鹊巢,绝不会放弃公主身份了。”成雪融冷笑。
她心想,本公主都快要死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权势地位,但你敢借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败坏了我的名声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祸害我的亲人,我要还不反击,我就太怂了。
她向乔佚确认,“我听太子哥哥说,父皇之所以让你在守孝期间完婚,是为了……嫁女冲喜?”
乔佚嗯了一声。
成雪融喔了一声。
她设想过无数种成淮帝逼婚的理由,就是没想过冲喜这一说。
冲喜在民间倒是常见,但和帝皇家扯上关系,据她所知,千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那个陶老妖怪,还有那个戴充,他们逃出百里堡寒牢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给落下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就算算定了乔佚会抗旨拒婚,但乔佚手握三十万乔家军,又有赫赫战神大名震慑着西北边关,成淮帝绝不能动他,最多就是气一气,像现在这样把乔佚罚一罚,完了还不得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他回营去镇守边关?
“他们整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嘛?”成雪融又问。
乔佚摇头答不知,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不必去请太子妃的,我不会有事。尤其是,我刚刚才向皇上呈了西北军报。”
“西北不稳?”成雪融立马反应过来了,张口就问。
她心内叹息着想,本公主已时日无多,别的愿望没有,就想亲人朋友平安,完了她每天跟驸马一起腻歪、一起颓废,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愿望,为什么老天爷还不肯成全?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我不能看着朝廷就这么乱了。”
成雪融悻悻说道:“对姓陶的、姓戴的来说,他们这么做或许只是为了膈应我们,这里边牵扯到的政.治矛盾,他们没有考虑,也懒得考虑。但我不能不考虑,我不能只想着解决眼前的危机,而搅乱了目前相对安稳的政.治局势。”
“父皇让你娶公主,你不娶,那就是抗旨,不管父皇是罚你跪还是砍你头,人家都会猜测边关三十万乔家军的立场,是不是不支持太子了、是不是另寻了明主了,人心惶惶、各自奔忙,整个朝廷都会乱的。”
“嗯。”乔佚应道,虽仍无多问,但内心却很是震撼。
之前听她说大仁大义,他内心已十分敬佩,此番再听她分析政局,更让他为她大感惊艳。
她聪慧,原来不仅是在坑人、整人、玩阴谋上面聪慧,连对政.治,她都有独到又深刻的见解。
只听成雪融又说道:“你中立、抗旨,太子是救你也不对、不救你也不对,而我,我不但要救你,还要稳住政.治局势。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请出太子来,毕竟在旁人眼里,镇北侯与公主有婚约,本就是太子政营的人,找他帮忙本是应当。”
“嗯。”
“于是,我去了一趟太子府,索性跟太子表态,说你愿意投入太子政营。”
“嗯。”
“只会说嗯?”成雪融不解地望过去,见乔佚额上虽热汗淋淋,唇畔却含着浅笑。
因为寒蚕蛊,她感觉不到热,也不会出汗,心想无双今日受的苦,自己终究无法感同身受,再垂眸想想他那莫名其妙的笑意,忽然懂了,问道:“你好像很愿意投入太子政营?”
“当然,忠君护主,乃为臣之本。”
意思就是,我是成淮帝的臣子,不拥立成淮帝指定的储君,我就不配做官。
带着点愚昧的忠,可算是封建时代最常见的臣属者心态。
成雪融浓浓的眉往上挑了挑,不置可否。
乔佚又道:“况且,在你心中,终究是太子、太子妃还有皇长孙重一些。”
成雪融浓浓的眉再往上挑了挑,又惊又喜。
他这是在跟她表白吗?
爱屋及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无双,”浓浓双眉下她的眼灿若星辰,毫不避忌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乔佚偏头,正见她晃了晃手里的油纸伞,趁着伞面倾斜时那一瞬的遮挡,以指压唇,给他飞了一吻。
他耳后迅速泛红,低喝道:“不许胡闹!”
她立刻笑眯了眼。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觉得,光请出太子来还是不够,因为我不能让太子为了你惹父皇生气。”
成雪融撩完男神,立刻又换上一脸正经八百的表情,肃然言道:“于是,我给梁姐姐支了一招,教了她一个既能救你又不用得罪父皇的好办法。”
乔佚仍在清咳。
也不知能不能听进成雪融所说。
半晌,他才问:“你是怎么逼得假公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