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她是假的,对上我这个真的,她哪有什么话事权?”
成雪融不屑嗤道:“这世上,再没人能比我更了解公主了,公主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说、怎么做,全由我说了算。”
“我让龚姑姑去梁姐姐面前哭,一边让她意识到‘公主’最近变了很多,一边暗示她如果公主没变的话遇到这事会怎么样。她是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就领悟到其中的关键,飞一样地进宫去找公主了。”
“关键?”乔佚担忧反问,生怕梁师赞会领悟到公主有假,从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可别忘了凝雨殿的那把火是怎么起的。”乔佚提醒道。
百里云帆为怕引人怀疑,可是将凝雨殿的人彻底换了个干净。
“放心吧。”成雪融保证道:“梁姐姐为人谨慎,她会试探、试探、再试探,就算试探出来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妄动,所以,梁姐姐领悟到的关键包含怀疑,却不会引人起疑。”
“所以,太子妃进宫去,是试探,也是引导?”
“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和梁姐姐交好,那西贝货要想当好公主,她就起码得取信梁姐姐,所以,当梁姐姐对她说,以你的性子你会做什么,她就一定会去做什么。”
“你让她做什么?”乔佚问。
“让她抛弃你。”成雪融答道,狡黠地笑看着乔佚,“父皇让你娶公主,你不娶,那就是抗旨,可若是公主不要你了,你就不是拒婚啦,抗旨一说自然也不存在啦!”
“皇上要稳住边关三十万将士的心,本也不会真的杀我,假公主若能这样做,也算是给了皇上台阶,同时免了太子为难。只是……”
乔佚摇头,还是有些担心,“陶氏母女辛辛苦苦才逼得我抗旨落难,恐怕她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两权相害取其轻。”成雪融道:“她们当然不乐意放过你,可那西贝货也才刚回宫,公主的位子她还坐不稳,为了保住这好不容易偷来的公主身份,她们也只好先吐出嘴里的猎物了,是不是?”
“是,有理。”乔佚难得地微笑点头,褐色眸光落到成雪融脸上,叹道:“你有这般心计,却是做了女子,实是大成朝最大的损失。”
“损失?”成雪融意味深长的目光将他直挺挺跪着的身躯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最后若有似无地在某处停留,笑容有点污。
“我若做了男子,损失最大的便是你了。”
身后传来杜仲、杜衡终于忍不住的一声低笑。
乔佚脸一沉。
“还是,连男风你也好?”
乔佚:“……”
.
忽然,传来太监一声尖声高唱:“琼英公主驾到!”
“她来了。”乔佚头一偏,对成雪融说道:“你起来,不要跪她。”
成雪融天之骄女的身份已经被她霸占,怎么还能再卑躬屈膝地跪她?
成雪融却不动,举了举手里的伞,“没关系,我还要帮你打伞呢。”
乔佚又催:“起来。”
“我不要!”成雪融头一甩说道:“她浑身是毒,吹口气都可能要了你的命,我得挨着你,关键时刻才能为你挡一挡。”
她说完,百里云帆也气冲冲地杀到了跟前,乔佚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成雪融收起油纸伞放到脚边,仰起头毫不畏惧直视着另一个自己。
那一个她,发髻微乱、脸色微白、眼眶微红,看着真是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为什么?”百里云帆盯着乔佚,眼角余光却落在成雪融身上。
虽然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但她知道,这就是成雪融。
她佯装没有发现乔佚身周还跪有他人,哽咽着问乔佚,“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在你面前摆过公主的架子?还是我仗着有皇帝为父、储君为兄欺负过你?”
乔佚不说话,连头都没有抬。
“还是,你的心是铁水铸的、石头打的?所以,我对你的情,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好,让你反生厌恶?”
乔佚还是不说话,还是连头都没有抬。
成雪融倒一直仰头看着百里云帆,此刻她就在心里呐喊:啊,这感情戏演得不好啊!对白不够白、情感不够露,表演没有爆发力,看着就不够吸引力。
她只会哭,硬生生把一个潇洒、决绝、特别吸粉的大女主,给演成了苦情、悲惨、遭遇抛弃的小女人。
很失望。
成雪融忍着恶心,听百里云帆抽抽搭搭地说道:“你厌恶我,厌恶到,宁愿贬低自己,说自己不……不……”
百里云帆特别注意作为公主的修养,说到某个关键词,还故意顿住不说。
成雪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对人物性格的把握不到位,换做是她本尊,都气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大概乔佚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帮她说出了她不敢说的那句话。
他道:“微臣不举。”
哗——
围观的百姓群中炸开花了。
镇北侯不举?
镇北侯不举!
“微臣不举,不敢耽误公主。”乔佚掷地有声地说道,依旧没有抬头去看百里云帆。
“我不信!”百里云帆声嘶力竭地喊着,长袖一甩,转过身去,背对成、乔二人而面向东旭门,正对皇宫。
皇宫宫门口,东旭门牌坊之下,站着太子与太子妃。
“过去,是本公主被迷了心窍,厚颜无.耻、穷追不舍,以至于忘记了,本公主实乃当朝公主,小侯爷见了本公主,还需得下跪请安。”
很对,成雪融心想。
你小小年纪就敢gōu引无双,确实是太厚颜、太无.耻了!
不过,把你娘带在身边了就是不一样啊,以前都只会说本宫的,现在都会说本公主了。
又听那假公主说道:“今日,本公主便要问问小侯爷,小侯爷,你胆敢抗旨,可知有何下场?”
乔佚漠然答道:“抗旨不遵是死罪。”
“好,小侯爷知道就好。”百里云帆手一扬,喝道:“来人,上酒。”
“沉鱼”扮演者丹凤手捧托盘,送了两杯酒上来。
“小侯爷先挑。”百里云帆亲手接了托盘,送至乔佚面前,“这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本公主打算与小侯爷一人一杯,或你死、或我亡,寓意本公主与你不共戴天。”
围观的百姓又炸开了锅。
“融融!”太子亦失声惊呼。
梁师赞即刻将太子拉住,低声分析道:“殿下放心,融融并非冲动之人,这两杯绝非毒酒,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知道小侯爷不能死,她或许只是想羞辱一下小侯爷,我们看戏就好。”
“嗯。”太子听了,这才放了心,那迈出了一半的脚也收了回来。
百里云帆跟前,乔佚看着眼前两杯酒,迟迟不动。
他的想法跟梁师赞相反,他认为这两杯酒都有毒。
不一定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肯定有毒。
百里云帆冷笑着问:“怎么,小侯爷不敢?呵呵,晚了呀,小侯爷你如今就算后悔也没用了,现在不是小侯爷你不娶,是本公主不嫁!你就算跪着磕头求我,我都不嫁!”
“微臣没有后悔,微臣只是在想,该选哪一杯。”乔佚说着,就伸出手去想随意选一杯酒。
这时,一只戴着淡金色泽掌套的手探了进来,抢在乔佚之前拿走了那杯酒。
“大帅要选这杯?”成雪融举杯,赔着笑脸依次对乔佚、百里云帆致意,“大帅箭伤刚愈,大夫嘱咐过不可饮酒,这杯酒还是让小的代饮吧。”
“哼哼。”百里云帆似乎这才看到成雪融,冷哼着嗤道:“哪里来的狗奴才,胆子不小啊!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
“是,是,公主殿下说得对。”成雪融又伸出右手来,将托盘上另一杯酒也拿走了。
“殿下金枝玉叶,不能死。”她举杯,将右手边的酒一口喝了。
“大帅保家护国,更不能死。”再举杯,将左手边的酒也一口喝了。
最后,将两个酒杯齐齐倒扣在百里云帆手捧着的托盘之上,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着她道:“所以,还是叫狗奴才去死吧。”
百里云帆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被成雪融这么一顿指桑骂槐,当下双眼一眯,俯下身去问她:“你跪着、我站着,你说狗奴才是谁呢?”
“钟离。”成雪融淡淡开口喊她,问道:“听说百花园的花草都是用粪肥培的,是真的吗?”
百里云帆眸中怒火爆燃,手一扔,那托盘被她用力摔在地上。
“你别得意得太早!”她咬着牙道。
成雪融只管仰头望着她笑。
她知道,她越从容淡定,百里云帆就越是生气。
另一边,梁师赞见“成雪融”骂也骂了、气也出了,两杯毒酒也都解决了,即刻示意太子上前劝和。
“融融,镇北侯顶撞父皇,正跪在这里等候父皇发落,你出出气就算了,可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梁师赞紧跟着也上前来劝,“是啊,这毒酒的玩笑可不好玩,融融快回宫吧。”
百里云帆咬牙,怒瞪着成雪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没开玩笑。”
梁师赞只当这是“成雪融”不服输的气话,看高公公从皇宫里走了出来,立刻搀了她道:“别闹了融融,高公公来了,定是父皇有了旨意,咱先退开些吧。”
百里云帆被梁师赞拉走了,高公公直接走到乔佚面前,挽着拂尘唱道:“传圣上口谕,镇北侯乔佚对琼英公主不敬,令镇北侯罚俸三年,软禁于镇北侯府,无令不得外出,钦此。”
“臣,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