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袖吗?”
“不不不。只是溯界的美女都被他劫过一遍了。”公子断琴苦笑。
“有一日,他正说着‘你弹了多久?别累坏了美人玉手’,醉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你要是到了我那灞衣旱地可就太不相配了,要是去簌渔当了主子,那才叫渔舟唱晚,不折辱你!我于是等他趴在桌上睡了以后就跑去了簌渔。”
“可是簌渔不是尹州三台中的一台吗?”宴客大惊,“灞衣是霜天晓角的,尹州三台和霜天晓角都攒了几千年的仇了!他是内奸吧,胡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是啦,”公子断琴抬手他示意到我这边:“我去簌渔之时,兄长下界了。”
素衣人“嗯”了声,“我现在再去你兄长那边,你们的旧事似乎要愈发有趣了。”他一路走到雨里,将茶杯随手就放到了十里宴席中的一个席位上,拿了那个位子的酒便往我这来。算了,懒得教训他。
“听说你下界之后被劫了色,”他喝着酒坐下来。
“你才被劫色,大~美~人~儿~”我用了我最皮最蹿的语气。
“你这举止和嗓音真和语气很不配。”他又几乎呛酒。
“血族是高贵的种族,我是血族中最高贵的人,优雅是我该有的格调,镌刻进血脉。但是我同时也是血族最蹿的蹿宝。”我开始自恋与自黑。
“好吧,刚下界就被劫,你作何感想?”
“当时十分酸爽。要下界的时候,我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分出了半身功体给师尊,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我人格分裂,大概十几岁时开始的。然后我有些受不了正在画画时突然跑去画妆、练剑、喝血——对,他比我还神经。薄情爵是我,我的杀体是他,无情侯。无情侯比较像是……我把我的所有情感都无限地放大而生的。我喜艳色,他在自己脸上描金粉朱砂,在唇上勾花;我喜血,他在我稳固自己的位置的那一天晚上跑出来,大杀特杀。要不是他,我那天晚上可能还真不一定能把那些人都喝干,不,准确地说是完全不可能。他比我强太多了。”
“总之他还有很多可讲的,现在我先不提。总之,我分裂出神识和那个人格,将这条算不上是魂魄的魂魄放进了师尊造的那具躯体里,瓷的。果不其然——第二天我跟他一起下界时就看见他跟法蓝瓷艺术品一样,我的天,其他的且不提,你知道吗,他画了个勾金涂脂的妆,还在唇珠那里点了白釉雪花。”
素衣人的表情十分精彩。
“不过我很快就接受了,他是我的人格,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况且追求美艳也没错,我也不比他正常多少。我赞叹了一会儿就把公子萤火变的红花楹种子收起来,下了界。”
我抖抖金烟管,换了个烟更香的芯。
“在溯界种下去以后,渗血楹自上而下倒立着长,一片绛色迭迭,周围是乌黑如墨的海水沉沉。我很喜欢那里,就刻了个碑,将那里取名为殷屿,让无情侯留在那里就开始找我弟弟。”
“我一路到了大漠的灞衣,在那里被一个大汉盯上,他的涛天巨吼真把我恶心死了。我怎么还成了那孩子的姐夫呢……”
素衣人瞪大了两眼,尔后前仰后合。“姐夫,居然是姐夫——哇哈哈哈!”
“灞衣壮丽得紧。我半夜在黄沙上走着,看见两人交谈着走来,本想开餐,却是一瞥惊鸿。那女子一身鸦青儒裙,眉目冷艳言笑从容,执一朱璎长枪雕铜蛇,乌冕峨然束起。啊!我中意了,暂且不喝她。结果我旁边的汉子看见我迎面走来,倒吸一口冷气,抽搐在原地,牙齿打战。”
“这么夸张?!哎哟笑死我了,啊哈哈哈……”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郁闷。那人颤抖着双手,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当时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僵尸的。结果他带着哭腔,说:‘我滴个亲娘啊——这银发,这睡凤眼,这脸型这绸衣这这这朱砂泪痣,这整个人儿!啊,我死了!’把我吓得,结果那女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汉子笑笑,说一声‘别这个样子给我丢脸’就把他拎了起来,是的拎了起来,背过身去冲我摆摆手,就掠了出去,简直像一条蛇。”
“猛啊……两个人都猛。”
“是的没错。结果那汉子从他姐姐身上跳下来,飞也似的冲到我面前,还‘啊!’了声,‘你长得有点像我前些天看见过的一个人,琴弹得真是举世无双,’就一下子伸出手来。我哪里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当时的表情又猥琐又可怖,跟要吃了我一样,于是出手把他穴点了。”
“听起来很友善。”
我吸一口烟,“是啊,要是不友善惹了事,我是真的懒得管。”
素衣人猜测着说:“他二人中,女子是夫人名曰蔺朱砂,汉子是你内弟名曰蔺折戟,是这样吧?”
“是的没错。然后我笑了一下,你知道血族就算是不吸血时虎牙也有些尖长嘛,两人一看,我天,那态度变得那个快!朱砂还变装!她的鸦青儒裙霎时幻变为甲胄,两肩的铜虎恶口大张似夜叉,披风烈烈、红绸贴腰,好个婀娜身段。然后两人舞枪的舞枪,弄戟的弄戟,就朝我逼过来了。”
“你被打了?”素衣人喝完了他那杯酒,又把手伸到我的酒壶这边,真是不巧,我吝啬得很。你是我什么人啊过来喝我的栀子酒,“自重,”我简明道,抬手按开他的手。他嘻嘻两声,满不在乎:“行行行。”
“我想着,莫非在这一界血族是被仇视的?不过正好可以顺着他们好好了解一下这里,注意了,这是我和我那蠢弟弟不同之处!他满腹心机,该好好把事情想周全的时候却总想不周全,居然想当然地就跑到了尹州三台。不然我那内弟……怎么会死得那么悲凉呢。”
我看了看那宫灯,昏黄的灯光总算是在雨中熄灭了。油纸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