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两天，伽伽提前请假回家过年。达林银行北诚市各个支行的员工基本都是本市人，或者已经定居在本市，所以过年需要提前请假回家的员工基本没有。按照张新远的说法是：只有傻子才会在过年前两天请假，因为那两天根本就没什么客户！请假在家也是睡一天，在这儿上班也是睡一天。伽伽心想：我也知道这两天请假很亏本，但我总不能大年三十才坐火车回家吧。

这个年伽伽过的并不轻松。刚刚发生的暴哭事件摧毁了她之前对于“工作”的想象。学生时代的伽伽觉得工作应该跟学习差不多，自己每天努力学习工作内容，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工作便能得到上级的认可。但这两个月的工作经历让她意识到“努力”、“认真”、“兢兢业业”这些似乎并不是领导或者公司最需要的，公司最需要的是具备“解决问题”，尤其是“快速有效解决问题”能力的人。换句话说，在工作中，“结果”比“过程”更重要。对于伽伽所在的岗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柜台业务。

为什么自己害怕坐柜台？为什么自己害怕面对客户？为什么自己害怕找佟姐过交易？——因为自己业务不熟练！每次做完交易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当然会害怕被佟姐发现错误而遭一顿数落。如果自己抓紧提升业务能力，做到让佟姐过交易时能顶住她提出的所有质问，让她乖乖地给自己过交易；如果自己可以从容回答客户提出的各类问题，并给予他们正确有效的解决方案；如果下次再去新华道支行替班时，自己不再是恐慌不安……只要自己具备帮公司解决一些问题的能力，自己就能在公司站住一只脚。当自己能快速有效解决一些别人不能解决的问题时，上级就会离不开自己，这时两只脚就都站住了。

想明白这些，伽伽心里释然。她不再记恨佟姐，因为佟姐并非针对自己，那天换作是谁去替班发生这样的事情佟姐都会说这些话，她只是自私的只想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已。对于张新远，李东，惠姐，她感谢他们的帮忙，但她不能再继续依赖他们的帮助了，她必须尽快地独当一面——这是她能继续在达林银行待下去的唯一出路。

过完年回来上班，伽伽全身心地投入到业务能力学习中。她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任何一笔业务，凡是她实际面对客人操做过两遍，第三遍她必须要不看笔记熟练操作下来。白天她柜位没有客人时，她便细心留意李东办业务时的说辞和步骤，并想象如果这个客人是来自己柜位办，她会如何一步一步操作，从而提出步骤中的疑问，并向李东求证。这样有些业务她虽未实际办过，但也会知道其中的易错点和关键点在哪儿。晚上回到住所，伽伽会把白天办过的业务在脑子里都重新回放一遍，每每想到重要处便在笔记本上做上标记。虽然她的笔记在别人看来写的乱七八糟，但她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每笔业务的易错点。

就这样用心学了一个多月，伽伽的业务能力确实得到了实质提升，普通的结售汇业务十分钟之内她就能办完全套业务，而且准确无误。惠姐和李东看到她如此快速进步都有些惊讶，都夸她学的快，脑子聪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是全身心投入琢磨这些业务。

这段时间佟姐也基本不再找伽伽“点拨业务”。自从暴哭事件后，佟姐似乎有些内疚，对伽伽的态度也好了些。再加上伽伽很“懂事”，只字未再提那天晚上的事，只专心做好柜台业务，进步也很快，佟姐便又呈现出了伽伽初见她时的和蔼可亲模样。

对于这样的局面，伽伽是很乐意接受的。她并不期望上级佟姐能对自己喜爱有加，只求在让她过交易时少质问磨蹭。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倒是惠姐，李东，张新远三人经常在柜台里面偷偷地给伽伽讲佟姐以前的“轶事”。之前由于没摸清伽伽的态度，他们都只是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佟姐的消息，现在彻底知道伽伽和他们是一边儿的，就干脆放开，八卦起来。

“佟姐一直想招一个男生，最好是像你远哥这样的狮子座男生，”李东坏笑着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张新远，接着说道，“是Meggie坚持要你，佟姐没办法，最后招了你。”

“在你之前招的那个也是个女生，干了一个多月后跟佟姐当面争论了几句，没多久就辞职走了。”惠姐说道。

伽伽没有说话，她知道惠姐这句话的意思。

“你知道么，有一年年会，佟姐把桌子上没吃完的东西都打包，自己带回了家。佟姐的这一奇葩举动很快让她成为了北诚市达林银行的‘名人’！”惠姐紧接着换了语气，用手捂着嘴笑着说道。

“我们支行的同事站在旁边都觉得尴尬，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她。”李东接着补充道，“我们以为她打包拿走后第二天会带到行里跟大家一起吃，结果第二天来上班她什么都没带，那些东西她都放家里自己一个人吃了！”说到这儿三个人都咯咯笑了起来。

伽伽听了也感到不可思议。在年会上打包食物回家？这……也太……有个性（奇葩）了吧！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坐柜台里面这个隐蔽工位么？”惠姐象征性的问了伽伽一句，然后又自答道，“我刚来的时候坐佟姐前面那个工位。当时我和你的‘前前任’经常在后台聊孩子的事儿。有一天中午，我们正兴奋地聊着奥特蛋，吵着佟姐睡午觉了，她就对我俩温柔地说：‘你俩能小点儿声么？’于是我俩就不说话了。第二天早上，我一打开邮箱，发现佟姐给我发了封邮件，标题是‘说句心里话’……内容大致就是她觉得总在后台讨论孩子的事情不太好，觉得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着她工作了。没过几个星期，你的‘前前任’便搬到这隐蔽工位。她走后，我就搬了进来。”

“你知道佟姐为什么每天雷打不动都要睡午觉么？”李东把他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了一会儿，望着伽伽。

伽伽摇摇头。在对私业务的银行工作，睡午觉是很奢侈的事情，因为客人随时都会来，任何时候都得有人站前台，坐柜台，过交易和接受业务咨询。但佟姐就是做到了每天十二点一到，雷打不动睡午觉。连行长Meggie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因为佟姐觉得自己没有生过孩子，没有享受过孕期员工享有的每天两小时的午睡时间，所以她现在要补回来！”惠姐解答道，“佟姐在新华道支行当柜台经理时，当时的柜台主管珊姐刚好怀孕。佟姐就要求自己每天的午睡时间必须得到保证，让怀孕的珊姐每天中午盯着给柜员过交易。”

听完佟姐的各种“轶事”，伽伽的三观得到了刷新——原来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这样的：获取任何可能得到的利益，远离任何可能要承担的责任。一旦触踫到他的核心利益时，他会露出极其狰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