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北域这三个字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然成为陌生的字眼。
原本以为他会成为我的夫君,将与我度过漫长岁月,不过最终还是变成了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他曾问我究竟有没有爱过他,那时并没有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我也在问自己,也在寻找答应。
在我将这段记忆刻意封存起来时,还以为辰北域这三个字便会彻底忘记。
不成想却被如此轻易唤起。
与他的相识说来好笑,可谓是阴差阳错,可笑至极。
那时正值年少,听闻我又被年幼的仙童欺辱,留着短小胡子的父亲带着忧郁,望着阴沉的天,忽而摸上我的发髻,郑重的宣布了一件事。
“去拜老仙翁为师吧”。
我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在我开口说话时,雨已经悄无声息的落下。
“孩儿能行吗?听说要考核,孩儿骨瘦如柴,刮一阵小风也能吹倒,这样的身子有何作为,如何能通过考核?”
我没自信的眼神对上他期许的目光。
他突然大笑,慈爱如潮水般涌来,抱住我突然放开,随后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解释道“:这是白骨家族的体质,你看我的手臂不也是少肌肉!但是!”
他猛地提起我,平衡身子,就像秤砣在掂量我的体重,很快将我放下。
挠了我的胳肢窝,让我哈哈大笑之后,才接着说“:青潭,我却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呢。”
他唤我的名字总是很轻,就像清风拂过,吹进心田。
每每听他这样轻声呼唤,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父亲,我会尽力的”。
他大概是笑了,在心中尽情的大笑,但我只能看到他眼中泛出的湿润。
他注意到我的手不自觉的抬到半空,知晓我在试图抹掉他的哀伤,便立即转身,抬头望着大片飘过的乌云。
考核当日,父亲未送我出门,而是站在种了一排排柳树的庭院内,抬头望着染红天边的朝霞,缄默不语。
母亲为我披上崭新的雪白裘衣后,也仅仅站在家门目送我远去。
一路上,父亲要我牢记的术法竟没了心思去想,只是步履沉重,心事重重的到达了指定的考核场所。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盖住了我的乌发,覆盖了我的身子,白雪连着雪白的裘衣。
在这冰天雪地里,我看起来像极了幼童堆积出来的雪人。
还未踏进涌动的人潮,已有许多仙童跑来笑话我,我默不作声,低头看着父亲求来的一道平安符。
寒风刮破了我的嘴唇,姗姗来迟的仙人才轻盈落下。
他的眸子很美,不过在扫视四周时,却像鹰的双眼那么的锐利,他指向身后被白雪覆盖的丛林,吐出冷冷的气息。
“捉到白狼者即可通过考试”。
无人愿意与我组队,很快我便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里。
身后是深深的脚印,一瞬间却被大雪覆盖,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似乎昼夜不分,我已不知自己是在深夜倒下还是在白天昏迷,呼啸的风刮走了我最后仅剩的力气。
救活我的仙人有着刀削的眉与俊朗的容颜。
见我睁开双眼,他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温和的问“:要不要当我的弟子啊?”
我的师父不曾教会我任何的法术,但他平和的态度让我很是受用。
也乐意在平凡的日子里擦拭他那掉漆的金身与那黑乎乎的小香炉,并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师父时常离开我,尽管我向他表示过害怕夜里的殿宇,空旷且死寂。
他依旧会笑着留下一坛好酒,摸摸我的脑袋,随后拂袖而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我只需喝下十杯的酒水便可和衣而睡。
偏偏那日,我被高悬的明月吸引,端着第九杯,摇摇晃晃的来到洒满银霜的柳絮下。
我高高举起酒杯,敬了思念的父母与孤独的皓月。
一只黑色的猫跳跃了出来,送进嘴里的酒水一下子喷溅出来,抹了抹嘴唇,紧张的望了它一眼。
我不确定它是否可爱或者丑陋,因为关于黑猫的不吉利已经让我害怕。
我开始飞快的后退,并且往屋舍的方向走去。
显然,我过于慌张,再加上步履不稳,陷入水池的一只脚打滑,整个身子立刻扑了下去。
我脸色发青,水位很浅,但我仿佛置身于深海中,感受着冰冷与艰难的呼吸。
那只猫游走在高高的屋檐上,黄色的眼睛发着光亮。
它一面优雅的回旋、轻盈踱步,一面高傲的俯视我。
见我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进入房内,才心满意足的跃过屋顶,消失在了夜色下。
临近晌午,我才从昏睡中醒来。
坐于铜镜前,飘落在腰际的乌发被我高高挽起,编织在了头顶上,用一只简单的木簪子固定了事。
在我打开窗户的那一刻起便宣布平凡的一天就此开始,可今日,一道黑色的影子一跃,打破了以往的宁静。
我气急败坏的举起一根低垂的枝条打落在黑猫的面前。
它微微一跃,又继续低头享用捕获而来的鲤鱼。
我讨厌它的若无其事与傲慢,再次大力拍打起枝条,但是毫无作用。
我的黑眼圈深厚了不少,大部分的睡眠时间里我辗转在计谋之中。
想要对付的自然是那只贼猫,我必须在师父归来之前保住池里的鲤鱼。
可经过数日的纠缠,不仅无果,虚弱无力的我在昏迷之前还是听到了那只贼猫的咀嚼声。
师父的身材挺拔,我虽奚落过他眼角的皱纹,但不可否认他英俊潇洒,又气质不凡。
留着短小的山羊胡,喝酒时颇为性感,这一点像极了我的父亲。
师父对猫科动物过敏,我不知晓得过敏为何物。
依师父所言,过敏会长红斑,还会长满全身。
若师父过敏,我便会看到一个长满红斑的师父,而不是一个帅气的师父,因此我不能让师父过敏。
如此一想,只觉得任务重大,既要保住池子里的鱼还要赶走那只黑猫以防师父过敏。
我绞尽脑汁思索了几日,结果在毫无对策之下,终于忍无可忍,搬来一条凳子,在院子里坐等黑猫的出现。
它果然慢慢悠悠的朝我走来,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像慢条斯理的谦谦公子,轻轻地坐下,并舔了舔猫爪子,接着,狐疑的望了过来。
被它这么一看,我竟然有了退缩之意,不过尔尔,还是恢复平静,冷静的看着它,与它来了一次谈判。
“我想请你离开这里,你提出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