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弢赶到许桑婚房时,只见她趴在桌上,桌边酒杯倾倒,地上还撒满了花生,桂圆等各种好意头的干果,看现场她生前应该痛苦挣扎过。许鸣呆呆站在一旁,眼里蓄满了泪水。
“秦兄呢?”长孙弢问夏夏。
“我今天早上进来送洗漱用具时秦郎君就已经不见人了。”夏夏哽咽着回答。
这时一一和张则逸也知道了许桑出事的消息,俩人看着许鸣和长孙弢,只能对他们道声节哀而已。
“我可以看看令妹的尸体吗?”张则逸问许鸣。人死了,也要知道真正的死因才能给生者一丝丝宽慰。
“可以,请看。”许鸣尚存理智,他妹妹死了,妹夫在新婚夜不知所踪,任谁也不能把这件事情当做是意外吧。
张则逸把许桑平放到榻上,尸体已经开始形成尸斑和尸僵,尸斑按压消失,初步估计许桑死亡在三个时辰内。
“昨晚许四娘大概在几时歇息?”张则逸问夏夏。
“大约子时正。”夏夏回答。一一看一圈周围,不见窗户有破坏的痕迹,只有门插哨断了,门应该是被撞开的。
“夏夏,门是你开的吗?”一一问。
“不是,今天早上我来喊娘子郎君的时候喊了很久,不见有人回应,我怕发生什么事情,就找来午丘把门撞开。”夏夏回答。
长孙弢问一一:“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你们派人去找秦郎君了没有?”一一问。
“派人去找了。”许鸣怒狠狠地回答,“不管是谁杀了我妹妹,我都要他死无全尸。”秦郎是最后一个跟许桑单独接触的人,嫌疑最大,只不过现在他也不见人影,蹊跷得很。
一一凑过去看尸体,翻看张则逸不好在许桑家人在场翻看的地方。张则逸虽然不介意但但怕许鸣介意,所以回避去检查房里的其他物件。不过房里除了窗户纸陈旧破了一点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好好地呆在原位。连许桑身边不远处的花瓶也没有一丁点移动的痕迹。
张则逸忽然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一的长命锁,他看长孙弢他们都不甚注意到他,所以悄悄地把长命锁放进了袖子里。一一往他肩膀拍了一下,张则逸被吓了一大跳,很快他脸色又恢复如常。
“你有什么发现?”一一问张则逸。
“酒杯中有奇怪气味,应该是中毒死亡的。”张则逸道。
“好啊!我就知道我妹妹不是自杀!”许鸣大声喝道,“我一定要他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气愤已使许鸣说话失去逻辑,张则逸和一一不好致评,莫不出声。
“二哥,张侍郎是破案高手,他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长孙弢安慰道。
“我会尽力破案,还令妹一个公道。”一一顺着长孙弢的话说下去。张则逸看她一眼,真是什么事情都爱掺和一脚,死到临头还不知晓。
只一上午,山庄里的红绫全部换成了白绫。许鸣在院子里的一处空旷地焚烧许桑的遗物。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跟他笑嘻嘻斗嘴的妹妹突然间会离他而去。一一心里也难受,她走过去,想安慰许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只能帮着他把许桑的物件焚烧。原来人死后,还在世的人为了断绝心中最后一点想念,会如此狠心,连已故之人的一点痕迹都不想留下。一一拿起一本医书,不是以前记刻的竹简,看样子应该是许桑自己近期所写。
“这个能送给我吗?”许桑问许鸣。
许鸣瞧了一眼医书说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谢谢。这是师父赠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也送回一份给她好了。”一一把手上常戴的手绳扔到了火堆里。
“裴娘子几时回长安?”许鸣突然问道。
“等四娘的后事结束,找到凶手之后吧。”
“多谢裴娘子能送我妹妹最后一程。”
一一看见火光印得许鸣的脸有点狰狞。
长孙弢和张则逸站在廊下,两人似乎都很不愿意听对方讲话,但又清楚地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
“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察觉到?”长孙弢问道。
“没有。”张则逸回道。
“你不相信我?”
“我一直相信长孙将军曾经是为年轻有为的好将军。”张则逸笑道。
“我现在也是。”
“我还没有糊涂,也不至于把私人感情放到案件上。”
“我们都是想保护一一,这点毋容置疑,你不必趁我醉酒半夜三更探我房间。”长孙弢直接道,“我不拆穿你是给一一面子。”
“我进过你房间?”张则逸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卑鄙的宵小之人。
“不必装了,我们都真心保护一一,但也真的是站在对立面。”长孙弢道,“不要用你官场上的那一套对我,我一介武夫看不懂。”
“那好,说到底这案子也不归我管,我不管便是了。”张则逸笑道,原来礼貌也有错,反正多管闲事也不是他的风格,“我明天会和裴洢下山。”
“可以,不过先把你从许桑房里捡到的东西拿出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查这个案子,总要有一个人查吧?”长孙弢生气道,“难道你想把物证带走?”
“我只是不信任你有能力还裴洢清白而已。”张则逸冷笑。
“你放心,我虽然不知道你是那派的,但是我也绝对会冤枉你,我不信你,你还是不要再掺和这案件为好。”
张则逸拧不过他,也信他不会冤枉一一,于是把长命锁给了他。长孙弢伸手几乎是夺过锁。
“你俩怎么了?”一一看到他们俩像两只梗着脖子的斗鸡。
“没事。”长孙弢笑道,“张侍郎说长安还有要紧的事情,想要快点下山。我想也是,不能耽误太久张侍郎的正事,所以正在跟他交接这件案子的细节。”
“张则逸,你怎么回事?这案子你不能丢下啊,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这两天照顾你的四娘。”一一有点生气地对张则逸说道。
“没关系,长孙将军也是足智多才的人,这案子他一定破得了。”张则逸也想带一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毕竟你经验比较多……”
“你就相信我吧。”长孙弢拍拍一一的头笑道。
“那好吧。”
一一心底有点疑惑,但是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两人间肯定有点秘密。
晚间,一一给张则逸端药。露晚怎么劝她也不愿意放下药碗,非要亲自给张则逸端过去。
“喝药啦!”
张则逸接过药碗。一一看着他欲言又止。
“雪都还没化呢!也不知道桥修好了没有。”一一小声念叨。
“一向蹴鞠只会踢直球的人怎么突然学会了回旋球?”张则逸看见一一碎碎念的样子就想笑。
“我……你……”一一被他堵得讲不出话来。
“明天你也跟我一起回长安去吧。”张则逸把药碗递回给一一。
“为什么?”你不留下就罢了,还要我跟你一起那么没良心地走掉,一一瞪着张则逸,“我不要。”
“案子已经破了,你跟我走,我告诉你凶手是谁。”张则逸的语气不像说谎,一一正想着要不要跟他一起下山,许鸣突然闯了进来。
“裴娘子,你不能走。在我的山庄里杀了人,都不问过我就想走?你当我这里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许鸣带着几个昆仑奴堵在门口。
“许庄主,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则逸淡定道。
一一一脸懵地看着他们,怎么自己就成了杀人犯了。是不是像别人说的,命犯太岁,今年都当了两次嫌疑犯了。
“你在桌底下找到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许桑和观麟要在大婚前吵架,当我想起那天晚上他进你房间后,我总于明白了……你才是最有杀人动机的那个人。”许鸣质问张则逸,“你是不是要包庇她!”许鸣指着一一。
一一听着许鸣的话一头雾水。张则逸却听明白了,许鸣把一一当成了不检点的女人,勾引有妇之夫。
“看来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张则逸正声道,“那我们去报官。”
“你是刑部侍郎,是京官,这些旧都官人肯定都向着你。”许鸣道,“我见过太多官官相护了。别以为我傻,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许郎君,我……”一一想说点什么,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误会从何而起,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不想听你狡辩,你们就安静地待在这里,等三弟去找到证据,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长孙弢知道他二哥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好示意张则逸和一一安静待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