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距离华来城的五十里外,一处荒凉沟壑里,这些在郊外四处张罗着各种名目,想尽办法搜刮民脂民膏的兵将们全身赤裸,身无半丝的躺在一处,不知死活,还有人身上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鲜血淋漓,场面很是骇人。
不仅如此,当日同时出行的其他三路别处收车船税的队伍,同样也遭遇了不测。消息报告到了蒲县,驻扎在县里一位管校尉,立即警觉起来。“不好!这是有人瞄准了咱们的人了!只怕还有不少的人,不然不会四只队伍同时遇害。来人,进城报告赵将军知道。”
“管校尉,咱们是不是先去看看这外面的弟兄怎么样了?怕是还有不少人都活着呢!”
旁边的一位小兵有些不忍,毕竟四百多兄弟呢,也不知什么个情况,就被人扒光衣服,丢荒地去了。这近十月的天,晚上已经有了严霜,冻饿也是会死人的,何况还有野兽出没。
“你以为我想这样?”管校尉斜眼看来来看他,紧锁的眉头,闪烁寒光的眼神,惊的小兵往后退了一步,“四路出去的人同时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说,是不是有人已经摸准了咱们行动的规矩了,只怕已经有人等着咱们这剩下的人出去,好一锅端了!”
他们在华来城外祸祸已经不短时间了,这里大户人家被祸乱的不能生活,他们也是知道的。但大军要粮草,没有粮草就拿银子抵账,不然对上面交不了差啊。
尤其是大军北上去了燕京后,王爷囤积的粮草被人点火烧了大部分后,形势更是严峻,上峰不管下面有无困难,就知道使劲的往下压任务,地上一年能出产多少,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但自己又不能凭空变出粮草来,也只能昧着良心的去搜刮民财一遍遍的。
管姓校尉知道这样做迟早会出事,这不,华来城的大半人家都挺不住了,有人反抗也是情理之中,但究竟何人面对驻军做下这样大手笔的事情来呢?管姓校尉把华来城里外的人家排了一遍,似乎都不可能,又似乎都有可能。哎!得罪的人太多了。
小兵听后立即惊吓的一身冷汗,果然能领军的人就是不一般,想的就是多些。他边退后边说,“啊?那我去城里给赵将军报信去。”
“就是这里,狗军搜刮了咱们十多年收入,逼得咱们没有一点粮食吃,成天的啃野菜,就这样还要三不五时的逼着咱们出粮出银钱,缴这费缴那费,咱们卖儿卖女,都没地方去啊!”
“就是啊!我家断粮已经几个月了,新粮下来没见面就给狗军们拉走了。爹娘已经饿的起不了身了!”
“我家婆娘为了整天喊饿的孩子,爬山上采野果子,摔断了腿,也没有钱看,眼看就活不成了!”
“就是他们!抢了粮食还要钱,今日里咱们没有活路,就和他们拼这这一条命,都不要好活了!”
忽然,院子外面传出嚷嚷声音,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和吆喝应和的声音,好似有数百人打到了门上。
管校尉听闻声音后,暗道,来的真快,他立即站了起来,“来人,带着家伙,后门集合”十分警觉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跑路。毕竟自他们来了后,干着的都是有损阴德的事情儿,就不要怕被人家反击。这来人显然就是被他们祸害的生活不下去的百姓,又不是罪犯或敌人,他们也是东梁的军人,以报国卫家为己任的,真的拿着刀枪和百姓们相对,管校尉也于心不忍。
原本五百人的队伍,现今就只有他这队一百人留下来准备运送粮草,没有出去,才躲过了被扔在野外的厄运。如果冲出去硬来,也怕是占不到便宜的。
院子里套车的、喂马的、营房里休息的小兵们听闻动静,正蠢蠢欲动,毕竟自己都是有着正经的刀枪武器,哪里就怕几个暴民了。但被管校尉一声喝令,赶紧的牵马拉车,手持兵器往院子后门集合去。
院门一开,这百人刚刚出门,数只渔网就兜头洒下,等候在暗处的民众,一拥而上,手持木棍、棒槌、扁担、锄头等家伙,冲进他们的队伍就一顿乱砸。
那家伙!好似沸水一样的场面,小兵们被砸的哀嚎震天。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哪里是百人,一眼望去,到处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头,管校尉抬眼看了看,意欲奔逃,却挤不出乱纷纷的人群,他手里攥紧了腰间的刀柄,心里哀嚎,“我命休矣!”
“砰!”后脑勺一阵疼痛,管校尉眼前黑暗了起来,他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当日,华来城、万悦城、带湖城,三地爆发了民变,被压榨的不堪重负的三城百姓纷纷举起起义军大旗,袭击了分布在城外的几处驻兵据点,缴获五六千人的装备及人马。而三城的驻军守将却纷纷关紧城门,严阵以待。
消息传到魏阳城,华阳王奇怪,“怎么起义军在咱们的领地上干了起来?”当初传令下去的,各地闹一闹,分散汝阳王和朝廷的注意和自己的压力,应该是不会在自己地盘上才对啊!
“王爷,听说是当地驻军收集粮草,惹的百姓众怒,才引起来的。”
华阳王大怒,“岂有此理!这些刁民如星火之光,为本王供应些粮草怎么了?他们怎么敢和本王大军相抗?”
“王爷息怒!听闻三城为大军供应了三分之一的粮草,只怕是下面的人做的太过了。”一位姓朱的师爷上前劝慰道。三分之一的粮草,就是十万人以上的食量,还不算银两,这是十分庞大的数字,显然三城消化不了。
“为本王出力,是他们的荣耀!”华阳王稍微冷静了些,但言语冷峻,他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闻现在三城的大户,十不存三,百姓更是家无存粮。卖儿卖女的百姓堵塞市场,有人一碗大米就能换走一个青春少女。三城里不少商人损失货物和铺子也要绕路而去。三城的经济一片萧条萎靡。”朱师爷拱手道。
这是多悲惨的境况,原本就是不算富裕但也算安宁的一片地区,生生的被整治成了人间炼狱,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如何能够忍的下去?这反不反的事情,不过迟早而已。
华阳王凤黎瞬目看向朱师爷,眼睛里面的煞气,遮不住的喷涌而出,朱师爷汗毛竖起,立即觉的寒透了骨髓,他不禁后退一步,“王、王爷!”
“你是一个好师爷,为了本王的事情操心到了现在,不容易啊!”华阳王站起来,抖了抖衣襟边的褶子,这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啊!就是取了点粮草,也有人看不下去了。“来人,带师爷下去歇息吧!以后都不用再麻烦他了。”
立即有人自暗处上前,反锁了朱师爷的胳膊,给他拎出去。
“哈哈。。。!这起义军居然起到了本王的头上来了!”华阳王仰天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