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娴这番话如同是彻底摧毁了韩书成的三观后,又给他打开了一个混沌茫然的新世界。这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了。
妹妹的意思,爹爹和母亲都是被老太太和三叔他们害了的,可妹妹又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因为老太太和三叔他们的行为举止十分怪异,清除了爹爹和母亲留在国公府里的所有势力。这些真的可以成为妹妹报复的理由吗?
正在他纠结犹豫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见到妹妹那个叫小草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在妹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小姐,那人又来了。我与他说了,小姐要先见他,他答应了,现在正在小书房那边等小姐呢。”
小草口里所说的那人,自然就是昨天那个怪异的老头儿。韩书娴早料到他今天还会再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来得这般早。转头看了一眼哥哥脸上的表情,想了想后,她还是如实对哥哥说道:
“早上跟你说的昨天来找你那个老人今天又来了。这人我想先见见,摸清他的底细,然后再带来见你,可行?”
因为对方指名道姓要见的人是哥哥,自己直接这般拦下来其实是有些不妥的,所以韩书娴还是问了问哥哥的意思。
韩书成自然不会不同意的,虽然今天妹妹跟他说的话太过离经叛道,但遇事之时他还是要跟妹妹站在一边的。这人既然妹妹觉得有先见的必要,他当然是会顺着妹妹:“都听娴儿的。”
得了允诺,韩书娴嘴角微微勾了勾,翘起了个可爱的弧度,然后吩咐小花留下继续伺候,就转身带着小草先去小书房了。
所谓的小书房,其实就是前院大书房旁边的一个小间,也是用来会客的。因为它靠近二小门,离后院很近,能方便女眷出入,所以韩书娴在接了哥哥回来后,就专门把这间小书房留给了自己,把大书房留给了哥哥。
说话间的功夫,韩书娴就带着小草到了小书房这边,站在门口的位置,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迈步进去,而是仔细打量起了屋里面的那个背对着她们的人。
那老者看起来已经年过五旬,头发花白,脊背微驼,但精神却矍铄。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打扮得十分低调,却掩不住他身上的那丝傲气。
他正背对着门口,望着小书房的墙上挂着唯一的一副画出神。那幅画是韩书娴临摹的父亲幼时画的一幅花鸟图。因为画上只有两只喜鹊,几块方石,构图简单易趣,所以极适合初学者练手。
见那老者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画看,韩书娴便率先开口问道:
“老先生可是有什么指教?”
那老者听到身后传来的稚嫩的童音,先是愣了愣,然后转身看了过来。见竟然是个身量这般娇小的女娃娃,老者显然十分意外,脱口便说道:
“二姑娘这一年来可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什么叫自己这一年来没有好好吃饭?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嫌弃自己个子长得太矮!瞬间,韩书娴就觉得画风突转,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说辞竟是全没能用上就被人鄙视了。这下她的那个郁闷和气愤可想而知!
老者眼瞅着眼前的女娃娃脸色突变,愤愤然的瞪着自己,先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这女娃娃在生什么气了,遇事呵呵呵的干笑了几声后解释道:
“二小姐不要生气,这个子嘛,有人长得快,有人长得慢,强求不得。听说你娘当年也是嫁了你爹后又长了一些的,你大约是随了你娘吧。
不过二小姐这字画的意趣却是比你爹更像老国公爷呀。你爹太过重情重义,你兄长又太过安分守己。你呀,智勇双全,但可惜了是个女孩子。”
这老者显然不是旁人,非但对爹爹、娘亲、哥哥和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竟还对老国公爷也能有所评判,这让韩书娴十分吃惊。不过看这老者的年纪,似乎认识老国公爷也不意外。
于是韩书娴带着小草谨慎的坐到了老者对面,然后警惕的问道:
“请问阁下究竟是何人?与我们家有何渊源?今日所来又为何事?”
因为她的这番谨慎,小草下意识的就往前走了两步,半侧身警惕地挡在了她跟前。
老者见她们这样,便看了小草一眼,然后笑了笑说道:
“让你主子不用担心,我此来并无恶意,且我又不会功夫,你大可不必如此。”
老者这句话是对小草说的,而且他的用词是“你主子”而不是“你家小姐”,所以他指的主子当然不是韩书娴。因为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味,一时间小草有些心虚,但却也并没有如老者所言立刻退后。
不过韩书娴却不想节外开支,立刻把小草叫到了一边。她谨慎只是因为她觉得这老者不一般,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这老者会伤害自己。倒是相反,她现在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老者怕是会帮自己不少的。
果然把小草叫下来后,老者的脸上露出了愈发慈祥的笑容,还对着她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那老者继续说道:
“二小姐脾气秉性果然是最似老国公爷的,真是可惜了不是男子啊。”
只见面一会儿的功夫,这老者对自己不是男子的事情已经来来回回感叹了好几次了,韩书娴听得有些郁闷,于是再次开口催促道:
“请问阁下除了感叹小女子生来不是男儿外,可还有别的什么指教吗?”
这次她的这句话已经带了三分恼怒的意味了,但老者听后非但不生气,还呵呵呵的笑了笑,然后十分自觉的不等韩书娴开口邀请就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又冲小草比那个上茶的姿势,才开口:
“老夫姓宋,早年间曾经做过老国公爷帐下的幕僚。专为老国公爷行军打仗时出谋划策。后来老国公爷解甲归田,马放南山,老夫也就跟着去终南山归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