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宫,皇后靠窗坐在塌上,寝殿内灯火恍惚,她抚摸着夜清殇的衣物,
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自己亲自裁剪缝制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可我的儿子,归来却不认我。”
“皇后娘娘,皇上病了……宣娘娘侍疾”一个小太监夤夜而来,文鸳直接把他引进宫内。
皇后心下暗觉蹊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皇上虽不是春秋鼎盛,却也身体康健。
“公公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可知皇上病情,咱们娘娘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号”文鸳说话间把一枚金钗放在小太监手中。
“只怕是不好……不过,皇上歇在乾元殿……”小太监说道,帽檐盖着眉目,皇后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不过她知道事态轻重缓急。打发走小太监,更衣起床,直奔乾元殿。
乾元殿,高贵妃早已经到了“温淑仪…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你才禀告本宫,你可之罪。”
“娘娘,臣妾是有错,可臣妾就算是有不对的地方,上有皇上、后宫有皇后,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温如言不是包子性格,从她决定媚宠那天起,他就决定了。
依她性格,什么事情占站不站的住脚无所谓,主要是要说个过来过去,就算自己没有理,也要说出理来。
“藐视宫规,对本宫出言不逊……你自己去领赏吧……二十大板”
高贵妃嘴角轻扬,鹅黄色眼影闪过一丝狡黠和不屑。
“娘娘,你不能这样,皇上病着,皇后在含元宫,你不能发落了臣妾”温如言怕道,二十大板,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几乎废了。
“家有家法,宫有宫规,皇上既然封我为贵妃,协理六宫,本宫就有权发落你,少拿皇后压我,她是个没嘴葫芦一样的废人,十多年不出含元宫,皇上都不理她,谁还把她放眼里,你吓唬谁呢”高贵妃听到皇后一次怒气大增,她宠冠六宫,如果没有皇后,她早就母仪天下了,她如何不恨“就怕你不吭不哈彬彬有礼,本宫不好下手。藐视本宫,拖下去,狠狠地打”
“高贵妃,臣妾知错了,你不能打臣妾,臣妾是皇上的人……”温如言在宫中年数较短,自然不知道高贵妃的手段,一听闻二十大板,随行侍从扒去她的淑仪服饰,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她脸色惨白。
“知错了?本宫还当你是什么钢筋铁骨、三头六臂呢,凭他是谁,在本宫面前,不过是草包一个”
高贵妃就喜欢看皇上喜欢的小女生惊慌失措的场面,特别是那一声声板子落在肉上,有力的声音,
“砰……砰……砰”
听在自己耳中,别提多解气,多提神了。
皇后在乾元殿外面就听到高贵妃尖着嗓子责骂温如言,
她可以理解后宫女人争宠的心,但并不代表原谅高贵妃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高贵妃见礼毕,皇后端坐外厅,高贵妃哂笑“皇后娘娘,那阵风把您吹来了”
皇后声音温婉,闲闲的喝着茶“高贵妃……无论本宫来不来,皇上不曾废后,本宫都是大周唯一的皇后,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宫里老人,温淑仪是皇上心头上的人,你要紧守为妾的分寸……”
高贵妃看到皇后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自己也不闲拘着,闲闲的说道“皇上心头上的人多了,若有个三长两短打死了,也比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丢皇上的人强”转眼高贵妃媚眼如丝,端坐道“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古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皇后种种的把茶碗放在托盘上,凤目圆睁,不怒自威。
“放肆……高贵妃,说话注意分寸,本宫既然是皇上的妻子,整肃宫规便是本宫分内职责,除夕将至,年底本宫要在佛前焚烧法华经,来祈祷万民安康、来年五谷丰登,高贵妃身为皇上宠妃,应尽力辅佐本宫……你回披香殿代本宫抄法华经一千遍,未完不得出”
皇后淡淡的说道,语气闲闲,起身随着文鸳去寝殿看望皇上。
“呵呵……娘娘说的是,没有谁说你不是皇后,可你也不过是皇后,这么多年,皇上爱过你吗?”
高贵妃嗔笑,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皇上都不拿你当盘菜,你还不把自己撤了。
“你们两个,要吵出去,朕还没死……”寝殿里皇上的声音中气十足,高贵妃心下一凛,眼泪瞬间掉落。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不改和你怄气,皇上……你要保重龙体……”高贵妃跌跌撞撞扑倒在皇上塌前,挽着皇上的手,一边娇媚,一边底气十足。
“兰儿,你就这性格……朕不生你气。”皇上把手从高贵妃手中抽出“皇后,你也来了,坐”他抬眼看皇后,她依然是那样的明媚照人,而自己却已经略显老态。
侍从放好坐凳,皇后端坐他对面,十年岁月恍然如梦,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中“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朕没事……只是想见你,而你始终不来看朕”皇上附上皇后的白皙的手背,十指紧握的一瞬,她掌心一暖便知道,玄宥还是当初少年,而彼此都已两鬓星星“十多年,你容颜未改,只是朕,已显老态”
“你可以去看臣妾,但你从来都没有去过……”皇后浅笑,清爽中透着苦涩,他的倔强和骄傲不容他妥协,而她对皇上始终说不出柔婉温和的话。
“傻话……朕是皇上,怎么能那么轻易原谅你,你知道你嫁的人是谁,和朕怄气,最后伤的是你自己。都过去了,眼下朕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托付与你。”皇上浅笑,眼角的皱纹略显沧桑。但他的笑却是那么温暖熟悉。
“刘娥遵旨”皇后依礼下拜,眼角略微湿润。
“你不问问朕要说什么?”皇上诧异,她依然是这样的倔强、高傲、不亢不卑。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刘娥照做就是。”她深知,她只有遵从他,仰视他,崇敬他,他给予自己的情感,不包括爱恋和宠溺。
“起来,若朕百年之后,江山社稷,孤儿寡母,都将托付于你,你可愿善待他们?”皇后接过文鸳递来的靠枕,给皇上略微垫高,这样他说话更加方便。
“臣妾不愿意”皇后话音刚落,皇上起身一巴掌干脆利落的煽在皇后脸上,嘴角渗血,发髻略微松散。
“贱人,万里江山朕可以不要,朕身后,你就不能够善待兰儿母子?你的心为何这么狠毒?”皇上气的剧烈咳嗽起来,他以为她从未变过,所以想托付自己身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