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竟不疑高贵妃母子是否会善待清殇？怎么就断定我和太子会有善终……一颗偏了心，怎么都不会公允”

皇后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自负到极致的男人，他气的闭上了眼睛。

“贱人，当年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

“臣妾忘记没有，也不会忘记。皇上想必和臣妾一样不会忘。因为皇上从那时起就决定放弃清殇，把他逼到绝境了，曾经他也是你引以为傲的嫡子。”

皇后的眸子闪着柔光，她的指责和控诉，皇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确实是自己有负于对她最初的诺言。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个不中不信不仁不义的女人”皇上怒道，他习惯了被仰视和崇敬，接受不了一点否定与诟病。

“是非曲直皇上清楚，臣妾也清楚，今天有必要同着你的爱妃，把话说清楚吗？皇上既然身体无恙，臣妾你也见过了，臣妾乏了，先回宫安置了。”

皇后说话间起身，完全不理会穿着睡衣暴跳下床的皇上，他伸着食指指向皇后的背影，试图留下她，最后却说出：

“刘娥，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皇后的脚步略微迟缓了下，没有回头，她似乎用尽一生的勇气和倔强道“怕？臣妾的心早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有些人你会杀，有些人你舍不得，因为你也是人，也会心痛。臣妾九族一万三千八百七十三口，上至八十翁媪，下到襁褓婴孩，你不都一一腰斩了，如果还不解恨，臣妾母子但凭你发落”

皇后挺直了脊梁，朝乾元殿外面走去，一股子冷风在绿绸门帘掀开的瞬间，灌了进来，屋内的人一个激灵。

“皇上，你何必和她一样，皇后这样的性格……”高贵妃上前一边帮皇上平息胸口怒气，一边媚笑如丝。

“滚回你的披香殿……朕不想再看到你”皇上怒吼。一脚把高贵妃踹倒在了地上。

高贵妃懵了半晌没有起身，皇上大咳不止。她花容失色的他，被小太监搀着，失魂落魄的回了披香殿。

此刻，温如言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仅剩山参吊着命。

皇后瞥了一眼，轻掩盖口鼻，未做声。

“娘娘，何不救她”文鸳小声提醒。

皇后侧目看了文鸳一眼，轻声道“着太医诊治，你是想本宫卖她个人情？”

一路上，她走的很慢很慢，步履稳健，不许任何人跟着，只许文鸳随行。

近十年左右，她都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生活了近一生的宫殿，原来是这样的巍峨壮观“从今以后，本宫，依然是大周的皇后。”

“娘娘，你终于想通了？”文鸳鼻子有些抽噎，眼泪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

“好了，不要哭，本宫知道你的辛苦，自从父兄惨死、家族夷灭，本宫便心如枯槁，只是本宫始终舍不得本宫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皇后仰望着天空，心中从未有如此的澄明。

“娘娘要补偿太子……太子成年后，自然会懂女子性弱，为母则刚，不负娘娘一番苦心”文鸳帮皇后披上木槿花色的锦缎披风，皇后浅笑“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无人例外，生在皇家的孩子命数比普通百姓家更加艰辛，而我和太子，已经退无可退，被逼到悬崖边缘了。”

文鸳搀着皇后，小心翼翼走在石板路上，这条路十多年没有走过

“娘娘，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文鸳都甘愿为您付生命……”

“本宫知道你的忠心，深宫之中，能交心只有你一人。眼下朝堂上已经议废太子了，他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哪怕非吾所愿，他想要的本宫都会竭尽全力。他此生所受的委屈，不过是代母受过。”

皇后仔细端详着宫中墙壁和雕像的花纹，昏暗的灯光下，衬托的异常华美。

她微微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根根细密修长，空气中弥漫着雨过之后泥土的清新气息“本宫乏了，回去吧”

室内，烛火熄去半数，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清泪，所有的隐忍此刻如同那两行泪痕一般，落入尘埃，而在看到夜清殇的一瞬，她所有的委屈都已不算什么了。

“娘娘……鱼忠值夜，院子里不知道是谁，扔了十多只死猫，脖子都扭断了”文鸳说道，她本不想说，只是这次过于嚣张“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奴婢怕对娘娘不利。”

“这一天早晚会来。含元宫十多年只有你和鱼忠守着，以后他就是宫里的首领太监，什么事情等朝觐使臣走了再说，你去吧，本宫不用陪。”

皇后没有撩起帘幔淡淡道。望着帐顶的花纹，这里的装饰，还是自己诞下清殇时候的样子。

而今物是人非，而她，从嫁入皇宫那天起，就注定这一生，要永无休止的斗下去，命运从来没有放过她。

镜头转换

拂晓时分，冲虚道观，小惜早上起来睡眼惺忪，“元晔说需要打扫，这么大的院子，也不说打扫哪里”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落，早已朽烂的牌匾歪歪斜斜挂在草房上，随风吱吱呀呀，上面刀刻的无尘院三个字随意恣肆。

仔细看时，台阶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妪坐在后院的石阶上。

“婆婆……你也睡不着啊？”小惜拖着扫帚，在老妪跟前站着，天微凉，她不由得耸了耸瘦弱的肩。

“你是谁家的丫头，生的倒是娇俏。怎么到这种地方”老妪朝一脸慈祥朝小惜招手，小惜甜笑莞尔，随之皱眉担心道

“我没有爹娘，是哥哥把我寄养到冲虚道观。我叫小惜。婆婆，这里好恐怖，有鬼，你赶快走吧”

“有鬼？不过小丫头心肠倒是不错。过来陪我坐会儿”老妪拍着身边的石阶，小惜坐下，却瞥见身后院落中一抹白影飘过“有鬼……”

“你也看到了？你会怕吗？”老妪慈爱的摸着小惜的头顶。

“婆婆不怕，小惜就不怕”小惜抬脸看着她，她顺着小惜手指的方向望去“怎么会，怕是你看花眼了吧，世间万物，都怕人，因为人心最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