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伯呼呼直喘。

不过一刻钟的骑行狂奔，这个胖的像熊的家伙已然濒临极限了。

这可不是以前的劳伯。

当年有如巍然巨塔般鹤立鸡群的巨人战士，别说这点距离，哪怕换乘三匹战马，狂奔一整天都是气息平稳，状如闲庭信步。

奈德闷闷不乐的想，神明不但对他不公，还夺走了最好朋友身上的光辉。

光看眼前汗水淋漓的胖子，又怎会想到当年劳伯是怎样一位让人佩服的英豪。

这时程曦初露，他们方才放慢脚步，已经在营地南方数格里的距离。

这里就是先民坟冢，奈德指着眼前灰蒙蒙的广袤平原说道。

“呼...你们北方似乎到处都是坟墓嘛。”劳勃终于喘匀了气。他催动战马稍稍的领先奈德半个马身。

奈德留意到国王的举动，并在心里默念，“他是国王，万事都应该领先，你不过一介臣子。”虽说很明白个中道理，奈德还是为这样的想法而沮丧。“北境是个古老的地方”他解释道。

东升旭日的金黄指头探进清晨的朦胧白雾，一片辽阔原野在两人眼前展开，其中除了长而低缓的零星小丘，尽是片片光秃秃的褐色平地。

劳勃突然来了兴致，对着原野长啸一声。

“我告诉你奈德，那慢吞吞的牛步会把人给逼疯的。”劳伯向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瞧那天杀的轮宫叽叽嘎嘎的呻吟模样，遇到石子都一副爬山的样子...那鬼东西敢再给我断根车轴，我保证放火烧了它，然后叫瑟曦跟着走路。”

奈德笑着说“乐意为您点火。”

“哈哈，果然是好兄弟，你真是懂我。”劳勃大力的拍打着奈德的肩膀。“刚才我就想，要是我俩能这样一直骑下去就好了。两个游侠骑士，仗剑闯江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上找个农夫的女儿或者酒店的侍女帮忙暖床。”

奈德学着劳勃对着旷野怒吼，仿佛一拳打在空处，不出着力的感觉让人并没有太多释放，“可惜我俩并非什么游侠骑士，你有你的铁王座，我有我的临冬城，还有孩子们，要是我么离开，他们...”

“好了好了！”劳勃扫兴的耸耸肩，“史塔克，你小子从来没有年轻过，知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什么是激情？”他摇着头，“当年鹰巢城就是这样，现在也没什么变化，老子同你说这些真是白费了。”

奈德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抱怨，也没有在意，他只是奇怪劳勃这么大早把他拉到坟冢来干什么，总不见得是想要吹风吧。

他的心情很忐忑，既不希望那个人出现，又觉得有必要改变现状。

如果那个人所说的属实，下一步不管如何改变，都不可能更坏了。

“对了，你看看这个。”劳勃丢过去一个小羊皮卷，“潘托斯的消息...”

奈德接过，假装查看，内容他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是雷加让乔拉.莫尔蒙爵士放出来的，为的便是创造今天的机会。

“......”奈德仔细措辞，“都这么多年了...不过是个小女孩要结婚，你何必那么在意。”他真的不愿意同劳勃谈这个，并且希望劳勃忽略这则情报，可惜事以愿违，劳勃对于坦格利安家的人，有着疯狂的仇恨，这一点十几年来依旧没有变化。

国王脸上的笑意隐去，换上的是不耐烦，“君临的瓦里斯伯爵送来消息，是流落潘托斯的一个叫乔拉.莫尔蒙的家伙送来的，据说他曾经是你的封臣，急切的期望得到王家的特赦。”

奈德无奈的换上另一种表情，按他的本性根本不想搭理劳勃，“没错，是个擅自把偷猎者卖给奴隶贩子的可恶家伙，此人违反了大义，不能信任。”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你怎么能够采纳这种人的情报？”奴隶制是七国的禁忌，是征服者统一七国之初就决定要摒弃的落后制度，当年莫尔蒙爵士擅自违反禁令贩卖奴隶，不啻于抽了领主的史塔克家响亮的耳光，为了荣誉更为了律法，奈德千里迢迢赶往熊岛。不料此人已经潜逃。

劳勃的表情微妙，“我再也不是十四年前的少年，很清楚什么该信任，什么不该相信，莫尔蒙急切的想要特赦回国，自然竭尽全力的提供情报。”他正色道，“作为新任国王之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奈德很为难，但他不是个会虚与蛇委的人。

当年泰温.兰尼斯特献上雷加妻儿的尸体以示效忠时，奈德同劳勃发生了激烈的口角。

奈德认为这是谋杀，劳勃却说战争中难免惨剧。

奈德辩称年幼的王子和公主与婴儿无异时，劳勃强调“我可没看到什么婴儿，只见到恶龙的孽种。”

奈德很伤心。

他没想到亲如兄弟的劳勃是如此冷酷且残酷的人。他甚至怀疑同劳勃并肩作战，夺取铁王座的正确性。

琼恩.艾林也无法平息两人的纷争。

艾德拂袖而去，独自领兵前往南方打最后一仗。

后来因为莱安娜的死，两人才重归于好。

两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情上是无法达成共识的，可是劳勃竟然又拿雷加依旧存活在世的弟弟和妹妹说事。

奈德真希望劳勃瞒着他，至少这还意味着劳勃在乎他的感受。

他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据说雷加小女儿被从床上硬拖出去受死时，哭的眼泪汪汪。他儿子根本就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泰温公爵照样把他从母亲的胸膛扯开来，一头撞死在墙上，这样的惨剧...”

“谁知道她还能天真无邪多久？”劳勃改变了话题。

但在奈德看来两人讲的根本是同一件事儿。

“这个孩子过不多久就会张开双腿，繁殖一堆恶龙遗毒来找我的麻烦。”

奈德很清楚这句话既是劳勃对杀死雷尼丝.坦格利安的辩解，也是他即将对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动手的借口。

“谋杀孩子是令人发指的。”奈德语气强硬，不管是不是国王，都不应该对孩子下手。

劳勃脸上怒容几乎无法遏制，却终究没有发作。

“伊里斯对你哥哥布兰登干的那些事情才叫令人发指。你父亲的惨死，那也是令人发指...还有莱安娜，你认为雷加是如何对待她的？”劳勃用手加强语气“我要亲手宰掉每一个坦格利安，斩尽杀绝。我要教他们像龙一样死得干净彻底。最后在他们的坟上撒尿。”

奈德这时候听到的，却是“答应我，奈德！...答应我，奈德！...”莱安娜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要追回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