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想起了曾经在临冬城首堡上羡慕鸟儿高飞的情景。
如果能够飞翔,愿意放弃今身的一切,成为一只鸟儿。
啊,湛蓝的天空,那个美丽得地方,世界是多么的宽阔,只有魔龙和鸟儿能够飞那么高,飞的那么快。
“我不会飞!我在往下掉!”布兰闭着眼睛,用发颤的声音喊叫道。
白鸦同男孩一同坠落,“飞都是从坠落开始的,”白鸦说,“往下看,往下看!”
“我怕...”,布兰往下看,觉得五脏六腑要融化了。
地面正朝他们迎面袭来。
整个世界摊在下方,如同一副五颜六色的织锦。
每一件事物都清晰无比。
他忘却了恐惧。
老鸦不满的咕哝着,嘎嘎的叫着。
白鸦的做法太过武断,这样不好。灵魂的翅膀必须自己找到并张开,而不是通过别人的帮助获得,这样被帮助者会产生依赖,永远无法靠自己觉醒。
王国全境和行走其间的行色人事尽收眼底。
男孩以翱空翔鹰之姿俯瞰临冬城,高处观之,原本高耸的塔楼竟显得矮胖,城墙则成了泥地上的一条线。
阳台上的鲁温师傅,一边用擦得晶亮的青铜馆子观测天象,一边皱着眉头在记事本上涂涂写写。
罗伯.史塔克在广场上练习剑术,手中拿着精钢打造的真正武器,个头比男孩记忆中更高。
马房里工作的蠢笨巨人阿多,轻而易举地把铁砚扛在肩上,仿佛常人举起稻束,送往铁匠密肯的锻炉。
神木林深处,高大苍白的鱼梁木正对着冷泉里的倒影沉思。
树叶在冷风中沙沙作响。
当它发觉布兰的目光,自水边抬起视线,定定地回望他。
向东望去,一艘帆船乘风破浪,穿越咬人湾。凯特琳独坐船舱,盯着面前桌上一把占满血渍的尖刀。
水手使劲划桨,罗德里克斯爵士靠着桅杆颤抖喘息。
一阵暴风正在他们前方形成,那是一团怒吼的翻滚乌云,充满无边的雷霆电闪,但不知怎么的,船上的人却看不到。
男孩向南望,只见三叉戟河的蓝绿河水奔涌浩荡,艾德.史塔克一脸错愕,国王劳勃身上裹着魔法的灰雾,正指挥两头小狼四处溜达。
这些人全被黑影所笼罩,其中一个暗影黑如碳烬,还有张猎犬般恐怖的脸,另一个则全身耀眼金甲,美丽宛如阳光。众人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石甲的巨人,更为高壮,当他揭开面罩,里面空空如也,唯有无尽的幽暗和浓浓的黑血。
抬起眼,男孩的视线越过狭海,清晰的望向自由贸易城邦及彼方宛如绿色汪洋的多斯拉克草原,望向峰峦脚下的维斯.多斯拉克,望向玉海的传奇之地,望向亚夏之外的阴影之地。
魔龙正在那里,在初曙的旭日下蠢蠢欲动。
最后白鸦引导男孩向北望去,他们看到闪亮如蓝色水晶的绝境长城。
看到琼恩孤独的睡在冰冷的床上,温暖和热度的记忆渐渐消逝,皮肤也随之苍白坚实。
他门眺望长城之外,视线穿过无边无际、白雪覆盖的森林,越过结冻的河岸,广阔的蓝白冰河,以及不见任何活物踪迹的死寂冰原。
视线不断朝北望,直到世界尽头的光幕。
白鸦奋力一啄,喙穿透那层光幕。
凛冬之心呈现在他们面前。
布兰害怕得叫出声来,滚烫的泪水在两颊灼灼发热。
白鸦端坐在男孩肩膀上。
老鸦对它悄声道,“算你厉害,现在我可以接收继承人了吧。”
......
一片黏腻的黑暗扑面而来。
大黑乌鸦疑惑的歪着头,似乎是它自己撞进黑雾的。
眯起蓝色的眼睛,大黑乌鸦嘲讽的嘎嘎叫着。
扭头看了看一齐坠落的白鸦还有男孩。
不管孽龙施展什么法术,他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已经体会了法术的力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要用实际行动蔑视魔法,嘲笑他幼稚的行动。
灰雾越来越浓烈。
有某种阴沉的红色亮光从雾气的另一头渗透过来。
“艾德.史塔克公爵大人,国王之手。”王家总管高声宣布。
“带他进来。”劳勃喊道,声音浑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卧室两端对称位置的壁炉里火烧得炽热。
屋内的热度高得让人窒息。
劳勃躺在挂着幔帐的床上,感受到的却是刺骨寒冷。
仆人来来去去,或增添柴火,或煮热葡萄酒。
瑟曦.兰尼斯特坐在床边,她头发散乱,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但那双眼中却毫无睡意。
“哼!臭女人!”劳勃艰难的抬头,他散乱的目光盯着的并非这间房里的任何东西,而是远在所有已知东西之外的,灰雾中的一只神奇白鸦,“别以为用这个女人就能镇住老子!”
托马德和凯恩扶着奈德穿过房间。
他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公爵瘸了,似乎每走一步都艰辛万分。
国王的双脚却伸在毛毯外,还套着靴子,皮靴上占满泥土和干草。
一件绿色外衣扔在地上,上面有割开的痕迹,以及褐红色的污垢。
房间弥漫着烟尘与血腥,还有死亡的恶臭。
“奈德,”劳伯听见自己小声说道。“靠...近一点。”
奈德的侍卫扶他上前。
他一手撑着床柱,稳住身子。他皱着眉头看了国王一眼,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是什么...?”
二货,大男人竟然眼眶都红了。劳伯想要笑话亲如兄弟的国王之手,却因为疼痛而没能成功。
“是一只野猪。”蓝礼公爵在一旁插嘴道。他穿着绿色猎装,斗篷上全是血。
“一头该死的恶魔。”国王嘶声道,“我自己失误,酒喝多了,结果没刺中。我活该下地狱。”
“你们都在干什么?”奈德质问蓝礼公爵,“巴利斯坦爵士和御林铁卫都跑哪儿去了?”
蓝礼撇撇嘴。“哥哥命令我们站一边儿去,好让他单独对付那只野猪。”
艾德.史塔克揭开毛毯。
他极力控制住呕吐的欲望,松开毛毯。
“臭死了,”劳勃道,“这就是死亡的臭气,别以为我闻不出来。这回我可被整惨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