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伯从未想到过死。

哪怕是在鸣钟战役的时候，被克林顿的大军围城，士兵挨家挨户的搜索，他都没有想过会死。

可是这次，从兄弟的表情，还有这股恶臭，他终于明白，死亡还是到来了。

七层地狱，神灵们终究没有饶过谁，管你是贩夫走卒...亦或者是个国王。

“不过我...我也没让它好过，奈德。”劳伯急于告诉兄弟，自己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娘们，满嘴的血腥味道，牙齿间粘腻的东西让他说话十分费力。“我一刀捅烂了它的眼睛。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问哪！”

“是的，”蓝礼公爵喃喃道，“照哥哥的吩咐，我们把尸体带了回来。”

“带回来准备晚宴。”劳勃轻声说，这辈子没有那么累过，真想睡过去，但现在不行。

奈德不过是个幻影，真正面对垂死劳伯的是雷加。

他利用小布兰的能力，借助绿先知的一千只眼睛，把劳伯带到了未来。

这并非真正的未来，而是命中注定的，还未发生的未来。

一切如同幻影，如同梦境，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让我们独处一下。你们都退下，我要跟奈德谈谈。”

在灼热房间的吊灯架子上，三眼乌鸦观察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活了数千年，历经沧桑，用一千只眼睛见证了沧海桑田。

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到。

纵然难以真正预见未来，通过某些征兆来解读未来还是可以办到的，比如红神和尚们的火焰，便能够影影绰绰的窥探一些只有神明才能知道的东西。

但是像这样，置身于未来，哪怕是以梦境的形式，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这个雷加身上有点东西，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劳勃，亲爱的...”瑟曦开口。

“我说了，给我退下。”劳勃的坚持里有几分他昔日的刚毅。“你是哪个字听不懂啊，臭女人？”瑟曦拢起她的裙子和自尊，领头走出房门。

蓝礼公爵和其他人跟在后面。

乌鸦的第三只眼睛反射着昏红的火光。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仿佛确实发生的过去，但是第三只眼睛告诉他，眼前的不过是幻影。随着雷加的介入，这些幻影正在飞快的消散。

未来正在改变。

派席尔大学士留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把一杯浓浊的白色液体递给国王。“陛下，这是罂粟花奶，”他说，“请喝下去，给您止痛。”

劳勃挥开杯子。“快滚，老不死的，我再过不久就要一睡不醒了。滚出去。”

派席尔国师喃喃的应和着，拖着脚离开。

这是什么鬼？可恶的孽龙打算迷惑我，让我相信自己就要死了？

国王体内，大黑鸟突然醒来，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有七神才知道未来如何，他根本不信。

大黑鸟挣扎着想要离开，却无法动弹。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奈德”。别装蒜，我知道你是谁，劳伯在内心咕哝道，并大胆的猜测，雷加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你以为依靠一些幻象我就会相信你？

做梦。

“劳勃，该死的，”剩下他们两人后，奈德开口说。

他的表情扭曲。

公爵坐到床边，坐在他朋友身旁。“你非得这么鲁莽不可？”

“操你，奈德”国王粗声道，“我好歹宰了那王八蛋，对不？”蒙尘的黑发落下来遮住他的眼，他抬头瞪着奈德。“我该把你也宰了才对，连打猎都不让人安安静静的打。罗拔爵士找到我啦。说什么要砍格雷果的头。想来就不舒服。我没对猎狗讲。让瑟曦去吓吓他罢。”他笑到一半，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袭身，便转为闷哼。

大黑鸟也同时闷哼。

“诸神慈悲，”他喃喃念道，疼痛地喘气。“那女孩。丹妮莉丝。她只是个孩子，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为什么，那女孩...诸神派这头野猪...来惩罚我...”国王咳出一滩鲜血。“错了，我做错了，我...她只是个女孩...瓦里斯，小指头，连我弟弟...废物...奈德，除了你之外，没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只有你...”他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虚弱的举起手。“拿纸笔来。就在那边桌上，把我说的写下来...”

大黑鸟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再咒骂孽龙。

他意识到，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现实中他就会如此反应。虽然看似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是他就是知道，如果自己被野猪给剖开肚子，下场也是一样。

“劳勃，”奈德的语气充满悲伤，“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国家需要你。”

劳勃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挤压，他从未那么虚弱过。

“奈德.史塔克，你...真不会说谎。”他忍痛说，“这国家...这国家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昏君，跟伊里斯一样的昏君。诸神饶恕我。”

该死的诸神，不知不觉，大黑鸟咒骂的对象变成了七神。

“不，”奈德告诉他垂死的老友，“陛下，您和伊里斯不一样。您比他好得太多。”

劳勃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嘴角还带着血迹。“至少，人们会说...我这辈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没错。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国家就交给你了。你会比我更讨厌治理...但你会做得很好。你....”....“记得把那只野猪当我葬礼的主菜，”

国王体内的大黑鸟已经痛的死去活来。

不，这个国王绝不可能是自己，痛成这样，为什么还能说话？

劳勃嘶声道，“嘴里塞个苹果，皮烤得香香脆脆的，把那王八蛋给吃喽。我管你会不会撑死。答应我，奈德。”

“我答应你。”奈德说。

答应我，奈德，莱安娜在应和。

大黑鸟诧异的扭过头去，它听到了莱安娜的声音，这不可能？

“那女孩，”国王说，“丹妮莉丝，让她活命吧。如果你有法子，如果...还来得及...命令他们...瓦里斯，小指头...别让他们杀她。还有，帮帮我儿子，奈德。让他变成...比我更好的人。”他痛得皱眉，“诸神可怜我。”

......

国王闭起眼睛，“到头来竟被野猪所杀，”他体内两个声音同时喃喃自语，“要不是这么痛，真该大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