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头仰望，提里昂感受到的震慑毫不亚于初见。

长城仿佛是举世间唯一真切的存在。

它比七大王国还要古老。

抬头仰望，让人头晕目眩。

他可以感觉到雄浑繁厚的冰层向自己重压而来，仿佛城墙正在崩塌。

侏儒隐约有种感觉，倘若哪天长城真的陷落，整个世界将随之瓦解。

随即小恶魔晃动他的大脑袋，挥去毫无根据的感受。

这不过是被“巨大”这种现象所震慑，生出的幻觉罢了。长城再神奇，终究只是一座死物，是不会动的建筑，如果高度真的能够抵御一切威胁，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报告提到野蛮人翻越长城，在北境的村庄劫掠财富和人口了。

提里昂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受到感受的左右。他是个理智的人，智慧也是他得以在这个讨厌世道立足的根本。

他决不能让感性左右自己，迷惑自己的视线。

待他们终于见到黑城堡，却发现那不过是这面广大冰墙下的木造城楼和石砌高塔，看起来简直就像散布雪地里的玩具积木。

黑衫军的古老堡垒远不如临冬城，甚至称不上是座像样的城堡。

它没有城墙。

无法抵御来自东西南三方面的攻击，守夜人部队关心的只有北方，而高耸在黑堡北边的正是绝境长城。

长城高近七百尺，足足是它所庇护要塞上最高塔楼的三倍。

班杨说城墙之宽，足以让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共骑。巨大的弩炮和怪兽般的投石机守卫着城墙，行走其上的黑衣军渺小如同蝼蚁。

提里昂内心依旧多有太多的失望。

长城再伟大，也是不能动的死物，只有少数老弱残军驻守，其充其量不过是件古董和遗物罢了。

虽然能够看到长城，并隐约瞥见黑城堡，但是真的要走近这座被守夜人军团当做司令部的堡垒还是花费了侏儒等人大半天时间。

随着距离接近，宏伟的长城渐渐变成了环境背景，壮丽依旧却不再那么震撼人心，仿佛天地间本来就有长城的存在。

但是提里昂没有忽略，或者说无法忽略，黑城堡内外，塔楼上招展的旗帜以及攒动的人头数量。

不是说黑衫军缺少人丁，已经不满千人，且都是老弱残兵吗？

再仔细观察长城那七百尺的高墙之上，来回巡逻的“蝼蚁”数目也是极多，并且代表部队建制的旗帜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怎么回事？

提里昂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很奇怪，黑衫军理应人不满千，且都是老弱和罪犯组成，你期望看到的是一群乞丐走在残垣断壁上巡逻的样子。”雷加来到侏儒身边。

提里昂抬头看了一眼灰烬人王子，“不用问，是你做的。我只是好奇，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大帮子人，我可不记得七国境内有大规模的人口失踪。”随即他眯起眼睛，“难道说...是佣兵？”

“佣兵才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原，没有金龙、美女和好酒，你就不可能找到佣兵。”雷加饶有兴味的瞥了侏儒一眼。

提里昂被看的脖颈处的汗毛直立。

他这辈子最讨厌不明就里的事情，最难以忍受的并非被人当做侏儒来歧视，而是卷入莫名的事件而不自知。不过小恶魔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用话怼回去，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怒这位不死，或者说死而复生的王子为好。

雷加骑在马上，似乎心情极好，只见他一夹马腹，夸下的犁马人立而起，加上其一身云游诗人的灰袍，很有股游侠剑客的风范。

“小恶魔，你跟我来看看，长城一线是怎样一种风貌，”白皙英俊的脸庞仿如完美骑士的雕塑，“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要做的事情，绝非复辟铁王座那么简单。”

“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提里昂在心中腹诽一句，便催马跟上，他也很好奇，灰烬人王子是如何变出那许多人来，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雷加找他这个侏儒做什么，如果他打着从他这里找到凯岩城弱点的盘算，那就错了。

虽然他是凯岩城的耻辱，除了詹姆甚至没人愿意接纳他，可他还是堂堂公爵之子，也知道看淡生死，更期望着用一辈子同自己无缘的荣誉来作为悲惨一身的注解。

越是接近黑城堡，越是可以看到黑衫军，也许不比最鼎盛的年代，却绝不是传言中的乞丐军。

接近城堡，已经有工事和栅栏排布，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黑衣的斥候骑兵过来查看。这些人也不搭话，大体上确认来人的装束和数量便拨转马头径直离开。

随着距离的接近，提里昂心中的疑惑更胜。

他是知道军队布置和行军方略的。

不仅仅从书本中，更是来自于父亲的耳闻目。泰温.兰尼斯特公爵经常指挥的演习。

如果说七国上下都处于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的状态，那么凯岩城绝对是个特例。泰温大人从未停止过骑士们的集合操练，更是每隔半年轮流把领地内的农兵集合起来，进行行军拉练，以保证西境军民的整体战斗力要高于王国其他地区，甚至要高于君临的常备军。

提里昂的疑问也来自于这里。

正因为他知道军队布阵扎营的规矩，才发觉到黑衫军的一切，看似很有章法，且军纪似乎也颇为严明，但其军士行动间遵守的习惯以及遵守的条令同七国上下的惯例多有不同。

不是说长城仅对北方设防的吗？

这些拒马和工事针对的方向似乎不是北边啊。

隆隆声震动了地面，有大队人马正在接近。

“怎么回事？黑衫军里还有重骑兵？”

提里昂刚想追上雷加询问，便见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直冲过来。更可怕的是，这头巨大生物的背上还乘坐了，明显比普通成年人高大的多的多的...怪物...

侏儒只觉得天旋地转。

当他明白过来时已经躺在地上。背脊撞在冻硬的泥土地上，差点背过气去。

“......”雷加把他扶起来，似乎在同他说话。

但是耳鸣的厉害，什么都听不清。

放佛有人在极远处冲着他轻声细语...眼前金星直冒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正常的感官。

“你还好吧！”雷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