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自己是大贵族的私生子,就特别难受?”雷加说道,“告诉你,这里的私生子不止你一人。卡特.派克是个酒馆女侍的儿子,结果现在人家是东海望的守备队长。”
“我不在乎,”琼恩道,“我才不管他们怎样,我也不管你或索恩或班杨或是谁谁谁怎样。我恨死这地方了。这里...这里好冷。”
“是啊,又冷又苦又险恶,这就是绝境长城,也是黑衫军的写照,绝不像睡前故事。哼,去他的睡前故事,事情就是这样子,而你一辈子注定要待在这儿了。”
“一辈子。”琼恩苦涩的重复。
“是啊,我的孩子,一辈子。”雷加道,“或长或短,操之你手。照你现在这种态度,早晚会有弟兄半夜割了你的喉咙。”
“他们才不是我弟兄,”琼恩驳斥,“他们恨我,因为我比他们优秀。他们讨厌我,因为我的灵魂高洁。”
“错了,他们恨的是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眼中的你是个城里来的,自以为是的小少爷。”雷加靠近来,“记住,你不是什么大人少爷,不是史塔克,更不是什么坦格里安。而现在,你还是个恶霸。”
“恶霸?”琼恩差点说不出话。
这指控太不公平,气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他们四个先来找我的麻烦。”
“他们四个人在场子里都被你羞辱过,说不定怕你怕得要死。我看过你练剑,跟你比划那不叫练习,要是你使的真剑,他们已经死上好几回了。你很清楚,我很清楚,他们也很清楚。你完全不留情面地羞辱他们,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值得骄傲?”
琼恩迟疑了。
他打赢的时候确颇感骄傲,难道他不应该么?
自称父亲的恶人,连这么一点点喜悦也要剥夺?还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们年纪都比我大。”他防卫性地说。
“他们确实比你年长,也比你高壮。不过我敢打赌临冬城的教头一定教过你如何对付比自己高大的人。是不是?”
“罗德里克斯爵士教过。”琼恩小心答道。他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雷加向前靠,几乎要贴上琼恩的脸。“孩子,想想罢,这儿的人在遇上艾里沙爵士以前,没一个受过正式训练。他们的父亲是农民、车夫还有盗猎者,是铁匠、矿工或船上的桨手。他们的打架技巧是从甲板上,从旧镇和兰尼斯港的暗巷里,或从国王大道路边的风月场、酒馆中学来的。他们或许相互耍耍棍子,但我跟你保证,这里面没几个买得起真剑。”他一脸冷酷的表情,“所以孩子,你倒是告诉我,打赢这些人真的很爽么?”
“不要叫我孩子,你不配!”琼恩激动地说。但他的怒意已没了力气,突然间只觉得惭愧和罪恶感。“我不知道...我以为...”
雷加也没了气势。
他没有被琼恩的话伤到,而是从琼恩的神态中,看到了莱安娜的影子。
仿佛她正红着眼睛同自己争辩。
“好好想一想,”雷加提醒他,“不然就准备枕着匕首睡觉。行了,你走吧。”
默然的离开兵器库,琼恩孤独的走着。
他走的很慢很慢。
“墙外是什么,真叫人猜不透,对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琼恩转过头。“兰尼斯特。我没看到...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提里昂.兰尼斯特全身裹满毛皮,活像只小熊。“乘人不备好处多多,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学到些什么。”
“从我这儿你能学到什么?”琼恩问他。
自他们的旅途结束之后,他便很少看到这侏儒。
提里昂.兰尼斯特是王后的弟弟,自然受到贵客般的款待。莫尔蒙总司令让他住在国王塔...说的好听,其实已有一百年没国王住过了...和他同桌用餐。兰尼斯特白天在长城上骑马,晚上则与艾里沙爵士、波文.马尔锡和其他高阶官员饮酒打牌。
“哎,我走到哪儿学到哪儿。”这矮子用一根粗糙的黑拐杖指着长城,“我常说...怎么前人千辛万苦才把城墙盖好,后人立刻便想知道墙的另一面有什么?”他歪着头,用那双大小不一的古怪眼睛看着琼恩。“你也不例外,对不?”
“我看没什么特别。”琼恩道。他好想跟随班杨.史塔克一同出外巡猎,深入极北的无人之境,好想守护王国免于异鬼侵袭,但自己心里想要什么,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游骑兵说墙外不过就是树林、山脉和结冻的湖泊,一片冰天雪地。再说野人们都已经迁徙到长城一线了,极北又会有什么呢?”
“还有害人的古灵精怪呐,”提里昂说,“可别忘了,雪诺大人。否则大伙儿干吗这么大动干戈?”
“不要叫我雪诺大人。”
侏儒扬扬眉毛。“难道我喜欢被人叫小恶魔?一旦别人发现绰号对你的杀伤力,这绰号就跟定你啦。既然他们爱给你起绰号,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最好还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他们就再也伤不了你了。”他举起拐杖指指前方。“哪,跟我走走。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大厅里弄难吃的汤了,我正想喝点热的。”
琼恩也饿了,所以他走在兰尼斯特身边,刻意放慢脚步以配合侏儒笨拙而古怪的姿势。
一路上琼恩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你是个恶霸!”
雷加的话犹在耳边。
“天杀的,这个混球想杀我,他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癞蛤蟆的哭诉不断侵扰他。
“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我们俩真心相爱。”
恼人的话语如同恶魔之音,挥之不去。
厅堂内,虽然炉火熊熊,但是太过宽敞,仍旧寒气逼人。
乌鸦栖息于高敞的木天花板上,在众人头顶嘎嘎叫着。
琼恩从厨子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和大块黑面包。
葛兰、癞蛤蟆和其他几人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笑闹咒骂。琼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他们怕你怕的要死。”
“他们恨的是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个城里来的,自以为是的小少爷。”
他不敢面对他们。
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大厅的角落挑了个位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