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德不得不承认，来之前太欠考虑。

光是朝堂上的这些重臣，就不是北境的封臣可以比拟的，一个个复杂难测。

能力嘛，奈德还是有自信的，办事效率方面，北境诸人一定比阴阳怪气的南方人强不少。

“他倒是不忘记时不时交代些什么下来。”蓝礼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裹紧的纸放在桌上。“比如今天早上，他吩咐我提前全速进城，请派席尔大学士立刻召开这次会议。他有项紧急差事交给我们办。”

小指头微笑着将信笺交给奈德，上面盖了王家印信。

奈德用拇指揭开蜡印，摊平信纸，想看看国王的紧急命令究竟是什么。

现在正是展现北境人办事效率的时候。

奈德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付出多一点代价，也要把事情办的稳妥，顺便给重臣们一个下马威。

别以为还是从前，艾林虽然能干，为人中肯，毕竟年纪大了，让马屁精有可乘之机。他虽然不愿意当首相，但是既然接了这个位置，就没有打算敷衍了事。

他可不希望辱没了史塔克家族勤勉的名声。

“呃...”，瓦里斯欲言又止，“大人读信的活计大多由国师代劳，您看是否...”看史塔克的脸色，爪蜘蛛明智的把话咽了回去。

奈德越读越难以置信。

劳伯到底要胡闹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更确切的说，雷加到底要做什么？

他很清楚现如今坐在铁王座上的不是什么劳伯，而是叫索拉尔的家伙，雷加的同伴。

这家伙要做什么？

还是以史塔克的名义，简直是雪上加霜。“天杀的。”他不禁咒道。

“奈德大人的意思是说，”瓦里斯急忙帮衬，“国王陛下指示我们举办一次盛大的比武竞技，以庆祝新首相上任。”

爪蜘蛛，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信上的内容？奈德不由得狐疑起来，他也有绿先知的一千只眼睛？

“要花多少钱？”小指头兴趣索然地问。

奈德从信上念出答案：“优胜者赏四万金龙币，居次者赏两万金龙币。团体近身战的优胜者也是两万，射箭优胜则是一万。

“一共九万金币。”小指头叹道，“还得加上其他开销。想也知道劳伯一定要大宴宾客。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厨师、木匠、女侍、歌手、戏子和杂耍的傻子...”

“傻子我们倒是不愁找到。”蓝礼公爵说。

派席尔国师看着小指头问：“国库付得出这笔款子？”

“哪来的国库？”小指头撇撇嘴，“大学士您就别装蒜了，你我都很清楚国库已经空了好多年。还不是得伸手借钱，想必兰尼斯特家会很乐意支援。反正咱们已经欠了泰温大人三百多万金龙，再借个几十万算什么？”

奈德震惊无比。

“你说王…王室负…债高达“三百万”金币？”他强壮镇定的努力归于失败。

奈德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极限。

战场之外，他甚至称不上是个勇敢的人。

“史塔克大人，此刻王室负债总额超过六百万。兰尼斯特家是最大的债主，但我们也向提利尔大人、布拉佛斯的铁金库，还有好些泰洛西商行借款。最近我不得不另辟财源，把主意动到教会头上，总主教大人讨价还价的本领之高，连多恩的鱼贩都比不上。”

奈德简直错愕到无以复加。

他感到的是口干舌燥，想要说的话很多，又好像一句都说不出来。

有东西哽在喉头，让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伊里斯.坦格里安留下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你怎么会让它沦落到这步田地？”奈德对财务大臣的小指头怒目而视。

小指头耸肩：“财政大臣只管找钱，花钱的是国王和首相。”

“琼恩.艾林绝不会允许劳伯这样挥霍。”奈德忿忿地说。

派席尔国师摇摇他那颗光头，项链轻声作响。“艾林大人固然精打细算，但恐怕陛下不见得都听从睿智的谏言。”

“......”奈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意识到朝堂的状况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复杂。

先前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更何况暗地里还横着一个雷加，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准备让王室破产来夺回铁王座？

“王兄热爱比武竞技和山珍海味，”蓝礼.拜拉席恩道，“他最讨厌所谓的数铜板。”

“我会跟陛下谈谈，”奈德说，而你们这群重臣简直都是摆设，“这么铺张浪费的比赛，国家可负担不起。”该死的雷加这时候还捣乱，他到底知不知道负债六百万？

“跟他谈谈当然很好，”蓝礼公爵道，“不过我们还是先着手订个计划吧。”

奈德千万的不愿意也只能收声。

劳勃也许会听他的，雷加他可真说不准。

理智告诉他，雷加之所以如此做，自有其道理。

只是，负债六百万金龙...太夸张了，他不敢想象未来铁王座如何延续下去。

“改天再议。”奈德说。

还没开始，他便放弃了，什么北境的效率，根本就是个笑话。

南方人是怎样在十四年里负债六百万金龙的？

自己身后该不会背上欠债首相的骂名吧。

奈德可是欲哭无泪。

重臣们的面色不虞。

看来他的口气太尖锐了。

亏得自己还想力挽狂澜与即倒，其实来之前，也没有真正把朝堂的事情当真，只是不喜欢阴谋权术罢了。

事实证明自己是个白痴。

奈德在内心摇头，他深吸一口气。

要想治理，必须牢记，自己已不是临冬城万人之上的领主身份，在这里他不过是地位平等的重臣之首罢了。

“诸位大人，请原谅我。”他改用较和缓的口气，“我实在是累了。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等我精神好些时再继续。”说完他没有征求其他人同意，便突然站起身，朝在座重臣一一点头后，径自离开。

希望不要被看出自己实际上是在逃跑。

奈德对于第一天上任的表现很不满意，简直是丢脸到家了。

来到门外。

尸臭味和阴森的寒冷感消失了。

奈德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

老实说御前会议比参与一整场战役还要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