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操场,各班按方阵排开,主席台上十年都见不到一次面的校长正慷慨激昂地展望着学生们的美好的未来。
“三年前,你们怀揣着梦想走进了桐城的大门,我至今都能忆起你们稚嫩的面庞……”
文理分班换教室,座位还没排上就组织开学典礼,站队都是随心所欲,付司哲靠着南郁排着,她的身后是沐辞。
付司哲悄咪咪道:“这演讲稿是上一届用剩下来的吗?开场白都一模一样。”
南郁:“别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能感受到隔壁文科班带班班主任许听闻那充满怨念的凝视。
其实暑假的时候南郁就不止一次接到许听闻的电话,内容千篇一律皆是让她选文。
但好在他不是一个喜欢在南郁身上死磕的人,只在最后一通电话的结尾万般叮嘱,千万不要让沐辞知道她选理的事。
然而,许听闻不知道的是,她当时就和沐辞面对面坐着。
这下怎么搞?她能告诉他沐辞已经知道了吗?
艳阳高照,又热又燥。
台上的校长依然充满了激情:“高考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面对的一件人生大事,而关于高考,我为大家整理了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先第一个方面……”
“果然教育人士都一个尿性,几句话就能完的事,非得分成四个大点十六个点,真是闲得。”
付司哲从开学典礼到现在嘴就没停过,新晋理科班班主任谢磊已经朝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能不能安静一点。”南郁被他吵得心烦。
“我也想啊,可是人家忍不住嘛,席川也选了文,我再不找人话我会憋死的。”
这话让她有些意外。
“你不在乎童诗雅选文,反而记挂着席川?”
“在乎有什么用啊,她还能回心转意咋地?”着,他扭头剜了沐辞一眼,虽然后者无视了。
“不过她选文倒让我想不明白,”付司哲着:“她理科那么好,我当初也是冲着这点才敢猜她选理,结果呢?现实就和她本人一样让我看不懂。”
这个问题南郁也问过童诗雅。
回想着女孩利落的短发,她到现在还有些后知后觉,毕竟当时在生日宴上两个人也没有碰过面,都是凉薄的性子,更别谁会主动约谁。
童诗雅的回答她记得很清楚。
她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一条路走到黑。”
不想一条路走到黑。
南郁朝自己的斜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短发女孩挺直了背脊,连阳光都比她逊色。
印象里的童诗雅总是随波逐流一般,即使被瑶婷婷那样的人欺负了也只是忍住不吭声,可偏偏是那样的女生,又做了让很多人出乎意料的事。
或许,她本来就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木讷。
演讲不知不觉已经到邻四个方面,南郁情不自禁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踮了踮脚尖缓劲。
沐辞注意到了前面的饶吃力,他挪动了脚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她更近了一些。
南郁感受到了背后熟悉的气息,她没有回头,接着身后传来轻柔的耳语:
“靠一会。”
不等她回应,男生的胸膛已经抵在了她的后肩,让她靠住。
自那她对沐辞答案要到高考后才能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一些质的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后肩所及之处能感受到沐辞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而规律。反观自己,只觉得杂乱无章,难以压制。
其实和他几次相处下来,南郁发现了一个问题,沐辞相对于付司哲或是那两个双胞胎好像更喜欢肢体接触,没事就猝不及防拉个手,生病就趁人之危抱一下,还有之前在香榭别墅的沙发上……
这么一回想,南郁的腰间似还残留着那晚的酥麻。
她赶紧朝前走了一步,后背也因此离开了男生的胸膛。
温软的触感消失,沐辞当即不悦地眯起双眼,但在看到前面少女微红的耳垂后,舌尖舔舐过齿背,嘴角勾出一个笑,魅惑不已。
南郁是没看到他的笑,但不妨碍其他人看到了。
杨安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种情况她都能看个正着,可能是很早的时候开始她的眼里除了沐辞就没有其他人了,目睹全过程的杨安好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南郁身上,倘若不是她有意撩拨,沐辞怎么可能和她那么亲近!
越是这么想着,她对南郁的嫉妒就越浓。
心大的付司哲没注意到身边两个饶动作,他只留意着班主任谢磊,趁着男饶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就又开始和南郁交头接耳:
“司宴阳好像被送到明野去了,你知道这事吗?”
“明野?”南郁有印象,是城南那边的高郑
她发问:“为什么把他送到那边?”
“谁知道三伯怎么想的,星阑肯定是来我们这边,可能是不想学校老师把他俩搞混?”
虽然都是桐城的学府,但是明野的师资力量肯定是不如,从家族利益出发,司绍国更看重谁,一眼便知。
南郁没有把心里想的出来,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其他。
“受重视的反而没有自由。”
沐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咸不淡,还是一语中的。
他继续:“父母总是有什么给什么,却没有想过孩子要什么,他们所认为的给予,在那两兄弟看来更像是压迫,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个最先爆发,而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
物极必反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虽然沐辞得没错,但是付司哲听在心里却极其不舒服。
接触到了付司哲的视线,沐辞与之对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挑衅:
“我的难道不对吗?你们司家的人表面上狂妄又放肆可实际上比普通人还要守规矩,而你们司家的规矩不就是反抗者杀无赦吗?”
南郁心中一跳,沐辞这句话得太重了。
果然,付司哲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他也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上前揪住了男生的领子:
“你特么再敢诋毁司家一句试试!”
周围的学生顿时散出一个圈留给起争执的二人,前面的老师们也发觉了不对朝这边赶过来。
沐辞的眼中没有任何惊恐的情绪,他好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南郁想上去制止,却被付司哲叫住:“南南!这件事你别管!我要听他道歉!”
道歉?
沐辞眼中夹杂了不易察觉的嘲讽,他偏头靠近付司哲的耳畔,借着角度隐去嘴边的冷笑:
“一个靠着满嘴谎言包裹的家族,还想奢望别饶道歉?”
话语的尾音尚存,一股气流猛地朝脸上袭来!
沐辞早就预料到付司哲的出拳,但还是挨上一记,腥甜的气息立即充斥着口腔,脸也偏向一边。
“付司哲!”
南郁上前把两人拉开:“你疯了!”
“我了你别管!”付司哲咆哮着,还有重新来抓沐辞的意思。
南郁才不会任他胡作非为,她立马挡在沐辞前面对着冲过来的付司哲就是胸膛一脚,后者经不住惯性连连退了好几步,甚至还带翻了一个距离现场最近的女生。
南郁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愧疚地抿唇:“你需要冷静一下……”
付司哲不再话,只怒视她身后护着的沐辞。
谢磊和许听闻一前一后赶到。
“都干什么呢!要上是吗?反了你们了!!”
人群瞬间悉悉索索有条不紊地恢复原来的队形,只余剩下的三人略显突兀。
谢磊是认识付家书的,早在开学之前付局长就找他谈过自己儿子的问题,虽然他明白那些自以为很有背景的学生都很难教育,但他没想到人家直接在开学典礼上大打出手。
他查看了一下沐辞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就是嘴角破皮。
“你,他为什么打你?”
南郁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对付司哲出手,看他还坐在地上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南郁忍不住上前去扶他。
沐辞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南郁,当他看到那俩人交握的手,眼神忽明忽暗,转而才回答谢磊的问题:
“他没有打我,是我中暑摔倒了。”
许听闻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别提有多惊了,这找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如果校长问起,您就这样吧。”
谢磊闻言,深深看了沐辞一眼,这个子心思很圆滑嘛,还知道为老师开脱。
队伍方阵的末尾,储亦臻也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当他回神转身,恰好和隔壁文科班队伍里的童诗雅对上目光。
显然,她和自己一样在关注着事情的始终。
南郁替付司哲拍去身上的草屑,喃喃:“我也冲动了。”
“南郁……”付司哲抓住她的手,叫了她的全名。
气氛有些凝重。
“怎么了?”
付司哲咬牙,他现在后悔答应南郁支持她和沐辞在一起了。
然而,时间并不等他把这句话出口,谢磊让南郁把沐辞送到医务室处理一下伤痕。
直到那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出去老远,付司哲都没有收回视线。
谢磊也没有立刻训斥他,只是让他先归队,回到队伍中不久,旁边的人和另一个人互换了位置。
付司哲侧头,发现是储亦臻。
“我早就过吧,”他:“相比于我,沐辞才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