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太乱了,贺裘得在一边时时刻刻守着他们俩。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的。
江小复看出贺裘有些着急。
“不如先找户靠谱的人家,我和阿虎在那等你回来?”
“行。”
“去书院吧。”
江小复建议道,就像现代的学校,总是最安全最干净的地方。如果说这个时候哪里有净土,也唯有学院了。
贺裘找了个老头问了学院的方向,带着江小复和陈虎快步敢去。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处环境优雅,占地不小的院子。门上横幅写着“应天书院”,两边各有一联:山郭翠成围,吞吐日月;松风净于洗,佛拭图书。
“好联。”
此联配上这座书院,显得很有一种隐士不争的气质。看得出来,考取功名的功利心不重。
江小复做了个现场教学,手指门联,对着陈虎认起字来。
这时门内跨出一人,仪表堂堂,显得十分斯文有礼。
江小复向贺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交流。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就装起大家闺秀。
贺裘和对方交谈了几句,对方体谅他们三人不易之处,同意江小复二人在书院等候。安置妥当,贺裘就没了踪影。
到了夜里,一身寒气的回来了。脸色有着掩饰不住的怒色。
“怎么了?”
贺裘看了江小复一眼,在考虑是否同对方说实话。
“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两天的相处,让贺裘对江小复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思想独立,很有主见和想法,不轻易服输妥协。也是一个很怪的女子,看她手指的厚茧和粗大难看的指关节,可以得出这是个常年劳作的女子,但偏偏她的外形是农妇,内里却是个识文断字,十分渊博的不比文人逊色。只是不知她是因为怎样的一番变故导致的呢。
给贺裘倒了一杯茶水,江小复坐下,做洗耳恭听状。
贺裘酝酿了一下,娓娓道来。
他原名贺裘,贺家世代将士,到了他出生,祖父想让他学文,希望有一日能够金榜题名,给贺家改换门楣。可惜,他一看到书就头疼,小时候为了不读书,经常恶作剧捉弄教书先生。对打架斗殴那是手到擒来,武艺学习一日千里。就这么斗着,那年又是三年一次的科考,他偷偷潜入营里,更名改姓,随着父亲一起调至福建任节度使。当时吴志超只是个知州,明面上对父亲是言听计从。暗地里和海盗倭寇互相勾结,分的巨大赃款。父亲当时要是再小心防备些就好了,只恨被恶人先告状,全部栽赃给了父亲,落得贺家满门抄斩。贺家军也被打散分入各营。
他侥幸躲过一劫,身体却残缺了,摸着断臂,贺裘每每想起这深仇大恨,就恨不得能将吴志超千刀万剐。
“在李家村三年,从颓废到振作到捡起武艺,我终于能像右手一样灵活使用左手了。本想此次下山刺杀那狗贼。”
“因举报有功,他已于两年前调至台州任知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小复安慰道。
“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贺裘看了早已睡得香甜的陈虎一眼,叹了口气。
“再等几年,到时候阿虎长大,也不用人照顾的时候。”
贺裘没说完,但是两人都知道他未尽的话是什么。
“三年都熬过去了,总能熬到的。”
“说说你。”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
“。。。”
“OK,我说。”
“不好意思,说习惯了。”
“怎么说呢,你觉得人死了会怎么样?”
“我以前不信这些鬼神,但是我死了,又活了。”
“我生活的地方,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当然法律上是这样的。我们女子是没有任何束缚的,不惯是穿着还是出行,一切一切。夏天可以穿背心、短裤,想露大腿露大腿,只要你想,哈哈,当然你也得有这资本才行,太胖会被笑话的。对,我们那瘦为美,几乎每个女子都在高喊减肥。每个人都能接受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然后你要是聪明可以继续往下读书,考大学,也可以读技校,学习厨艺、修车等等。我们工作五天休息两天。。。”
贺裘听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又慢慢的相信了,能培养出她这样的女子,也只有她口中的那个世界那种环境才有办法吧。真是令人羡慕啊。尊重每个生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独一无二的,难以想象那是种怎样的社会。一定很幸福,他想。
憋得太久的江小复终于有机会找人倾吐了,简直是根本停不下来啊。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两眼发光,满脸回忆。
“。。。我们每个人都有工作,每个人也都要工作。种地,没多少人会选择,很多都是机械化也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我的工作是字画修复。也许老天知道要安排我来这,我的工作给我很多帮助。起码毛笔字写得不错。”江小复想到哪说到哪,说话完全没有逻辑。
贺裘是个很好的听众,没有嫌他烦。
“谢谢你当了我一整晚的树洞。”
聊了一夜,江小复兴致终于减下来,困意也袭来了,她掩着嘴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树洞,但是贺裘大概猜到意思。
经过一整晚的秉烛夜谈,两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些。就像抱烛取火的人,互相温暖对方。
“你去歇一觉,我出门转转,看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你不困?”
贺裘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对了,你又不认识他们,怎么找?”
“我见过,竹鼠。”
“诶,你是说我们第一次抓竹鼠的时候,你在?”
“难怪当时我一直觉得有人在看,可是又没找到,我还以为自己太敏感神经质了呢。”
“差点被你发现了。”
“很厉害。”
“夸人的时候可以多说几句吗?”
“不能。”
“嗯,有没人说你很无趣?”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