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陷入深深沉思之时,林若玄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泠然道:“有危险,快进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林若玄一把推进了马车里。进马车前,我余光扫到树林里有人影窜出来。但我还没看清楚,已经一头栽进了马车。林若玄似乎从车上跳了下去,车夫快速接过缰绳抽打着马屁股,马车快速的飞驰起来。
我掀开帘子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似乎也是久经沙场见惯了大场面的,大喊了一声:“此处有埋伏,姑娘坐稳了。”说着,车夫便狠狠的甩了把马鞭,马车又加了一把速。可还没等我放下手中的车帘,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要不是有车夫挡着,我怕是会飞出马车。马车后面,林若玄正跟一帮蒙面人缠斗,马车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手中持剑的青年,并且,他是唯一没有蒙面的人。
此人很危险,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但下一刻就明白了,他是来杀我的。
我强装镇定,既然此人的目标是我,那么便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我缓缓下了马车,走到马车前,指着来人大骂:“你有病啊,要杀我非得挑着我身边有人的时候,我这阵子每日独自出门的时候你是死了吗,现在拉拉杂杂带了一帮人来,刷什么存在感!”
对方似乎是被我莫名奇妙的指责给唬住了,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身后林若玄那边的打斗似乎也被我的一通胡搅蛮缠给搅和了。林若玄一个飞身挡在我的面前,那帮蒙面人顺势围了过来。
我不耐烦的将他扒开,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我。
我对着那个青年继续叫嚣道:“杀我者谁,报上名来,你虽有胆子敢不蒙面,但没什么名气,我着实认不出来。”
那人看着我,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我心一横,一边盘算着如何脱身,一边继续与他胡言乱语:“你在这摆什么冷酷杀手的模样。凹造型给谁看啊,有名没名啊?我还以为多大的胆子,原来连名字都不敢报!”
不过那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拖延时间,他突然开口道,“无知女流,废话太多。”话音刚落,他的剑已出鞘,直刺我而来。
林若玄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我,用自己手里的剑将对方格挡开。我闪身靠边的时候,那帮蒙面人也纷纷拔剑向我杀过来。我眼看着躲闪不及,车夫不会武功,林若玄此刻被那个杀手缠住,没有人能救我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只感觉一把剑直接飞了过来,将那帮蒙面人齐齐挡下,我抬头时惊讶的发现,那把剑竟是那个刚刚要杀我的青年掷过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这人不是来杀我的吗,此刻为何又来救我?难道是我误会了了,可他刚刚出剑那一招明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怎么可能看错。果然,我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那人刚收回利剑,剑锋一转便直刺我而来,意图很明显了,他不想让我死于别人剑下,他要亲手杀我,为什么,难道他和这帮蒙面剑客不是一伙的吗?
林若玄反应很快,对着那个青年紧追不放,加上我敏捷的躲闪,青年几次都没有伤到我。我在慌乱中躲过了数次袭击,趁乱间林若玄将我一把甩进马车,此刻,车夫已经趁乱跑没影了。林若玄示意我先行逃离。我内心犹疑,怎么能让林若玄独自迎敌,但转念又想,我在此处除了帮倒忙实在没什么用处,更何况这帮人的目标是我,我若跑了,他们再对付林若玄并没有用。于是,我心一横,拉起缰绳使劲抽打着马屁股一路往前。
但这马儿似乎并不听我使唤,看来驾马也有技巧,并不能像我这般混乱抽打就可以的。不过,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那马被我抽打之后就像是疯了一般一路狂奔。跑了许久竟跑上了山,这山我不认识,从没来过,但我已经辨不清方向,也掌控不了马车了,只能任它狂飙。那个杀手动作也不慢,他竟然跟着马车一路追来。我在马车里颠来倒去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有人跳到了车顶上。
我心中一紧,若是此刻马车戛然而止,兴许能将那人甩出去,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想象,很快,那人撩开了车帘,正看到我在马车里四脚朝天的荒唐模样。
“还不快出来!”那人怒吼一声。
我勉强撑起一条胳膊,“出来被你杀吗,我又不傻!”
那人一边将身子探进来,一边喊道:“再不出来就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便觉得车子飘了一下,至于车子为什么会飘,我事后才想起,因为那一刻,它掉下了悬崖。马车在陡崖上翻转撞击下四散零落,我在这个过程里已经觉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置。然后,我就觉得自己一下子拍进了水里,那种感觉很像上次掉进池子里的感觉,但又有其不同之处。后来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那是因为池子里的水是静止的,但这河水却再急速流动冲击着,落水之后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片河滩上,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天将明时,我是被河风吹醒的,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河风吹过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色色发动。我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全身冰冷又没有气力。但强大的求生欲支持着我站起身,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走了一会儿发现前面有人躺着,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借着蒙蒙天色,我走近细看,果然是那个杀手,没想到他竟然也掉了下来,应该是当时半个身子探进了车里,事发突然没能及时抽身便一起掉下来了。
他现在都没有醒,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我小心翼翼不做声,伸了手指去探他的鼻息,观察了一番他的胸腹,有明显的起伏,应该是还没死。我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还好如今是仲夏,他在此处当不会冻死。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毫不犹豫的越过了他往前走。刚走出几步,我便回过头看了看他,死气沉沉,此刻不死,过一会儿也该死了,我也不是大夫,当真是救不了他的。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狠狠的跺了跺脚,正跺在河滩的石头上,疼的龇牙咧嘴。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那人横拖竖拽的来近了河滩便的密林里,找了个大树遮风避日。
此地荒无人烟,但我心中却丝毫不慌,我相信林若玄一定能够脱身回大营求助,三哥哥一定会派人寻了踪迹过来寻我,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此刻正躺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他身下垫着的是我辛辛苦苦-铺的树叶,身旁烤着的是我点的柴火堆。我把他安置好的时候才发现他头上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他迟迟未醒我猜测和他的这个伤有关系。我担心他不醒,又担心他醒过来,心中忐忑不安。
终于在我们躲进树林的当天晚上,他总算是醒了。他醒来看见我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要杀我,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不过好在他伤势很重,身边也没有武器,根本伤不了我,其实他连自我防卫的力气都没有了,连自己从地上爬起身都困难。
我淡定的坐在他对面,嫌弃的瞟了瞟他,“别瞎动了,你伤的不轻,我不懂医术,帮不上忙,你再瞎动,便会伤的更重。”
那人牵扯到伤口,疼的眉心紧皱,“你救了我?”
“你看看周围还有别人吗,不是我救的,难不成你以为有神仙救你?”
“我要杀你,你却救我,这是为何?”
“看来你武功虽好,素质教育却很缺乏,让我来教育教育你吧。首先,我救你,和你杀我本来就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你不要弄混淆了。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便是做人一定不能见死不救,不管对方是大善人还是大恶人,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样重要的,明白吗?而你想杀这件事却是另一回事,这件事并不影响生命同等性。算了算了,说了这么多你也未必能理解,你还是老实的躺着吧。”
那人似乎感觉到头上的伤,抬起手摸了摸,摸到了绑在他头上的布条。
“那是我给你绑的,你脑袋受伤了,我用了点止血的草药。不过你别误会,我不会医术,也不会疗伤,我找的就是普通的刺儿菜,我只知道这东西似乎有止血的功效,不过也不太确定,而且我也不知道我采的究竟是不是刺儿菜。眼下你的伤口已然止血,你也清醒了,姑且算是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吧。”
“这布?”
“你不会以为我扯了自己的衣裙给你包扎吧,那你太看得起我了,是你自己的衣摆,反正你衣服够长,扯两根布条还不至于到衣不蔽体的地步,放心吧。”
那人无奈的看我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沉睡,不过我怀疑他是不想看我才装睡的。
“你在装睡啊,真无聊。你有没有什么同伴会来寻你啊,我三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
那人果然被我说的装不下去,“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啊?这有什么可问的,你我素昧平生,往日无怨,你杀我不过是为了钱财罢了。你要说这个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对方出了多少钱买我的性命,以至于你如此拼命,非要让我死在你的剑下。”
“你很聪明。”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五十两。”
“才五十两,我的命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我竟不免有些失望。
“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值多少钱我是不知道,不过有人出黄金买我的命,准确的说是买杭之茉的命,究竟为何,这不免让我联想到杭之茉从前的境遇,以及我穿越至此后遇到的各种状况。我总觉得这种种意外背后有个巨大的秘密正一点点的向我袭来。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被揭开,现在还不到时候。此刻,轮到我闭目养神了。
“你害怕了?之前见你面对那么多杀手围攻都不露惧色,还以为你当真是不惧生死。”
“我怕啊,我早就害怕了,不过我现在累了,想睡觉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不趁着你周围没人时动手吗?”那人完全不顾忌我正准备睡觉,现在轮到他不停言语了,但说到一半他又没了下文,我有点失了耐心,自愿入了他的套,问他为什么?
“因为在那之前,你周围有好几拨人跟着你,即使你去禅隐寺时好像是孤身一人。”
好几拨人,怎么可能?据我所知,三哥哥的确派了人在暗处跟着我,但其他人又是谁派,凌王殿下吗?
“直到你跟着林若玄回城,那几波人才被撤走。我这才找到机会下手,不过没想到林若玄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功并不比我弱,若不是人多势众,我可能根本近不了你的身。”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到底叫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我只有在杀死一个人之前才会告诉那个人我的名字。”
“这么说,知道你名字的人都死了。”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可以做那个唯一知道我名字还活着的人。”
“算了算了,看来你的名字挺不吉利的,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竹响。”
“什么?”
“我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
那人淡然一笑,我还以为杀手是不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