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樱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在川流不息的玄武大街上走，众人都纷纷侧目。

看这姑娘的打扮，必定是勋贵人家，可是最近京城里勋贵人家办丧事的，也就赤武侯府这一户，看她那身孝的等级，应该就是子女的规制，可是这赤武侯府的第四位世子爷没听说有这么大的闺女呀？！

可就算是有，那侯府里的小姐们出门，即便不是丫鬟婆子拥着，怎么也得是大娇子抬着，想她这样大步流星抛头露面的，可真正是没见过。

街头巷尾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霍樱却浑然不觉，视线死死的盯着街边的招牌幌子，生怕错过了惠云斋。

就在远远的都能看到皇宫大门的时候，才总算是看到了惠云斋的幌子，烤地瓜的老汉还真是没说虚的，这惠云斋确实是大，一家店就占着四个门脸，大早上的，里面已经挤满了客人。

霍樱进了门，点着脚尖往里面看了一大圈，也没见到一个作者轮椅的，恰好一个伙计端了一托盘的果子经过，被她一把抓住：“小哥，可见过一个瘫子来过？”

小伙计本还堆着笑脸的脸一下子僵住，像活见鬼一样看着霍樱，又看了看楼上，确保大堂的喧闹足以盖住霍樱的声音，这才咽了口吐沫道：“您找那位有什么事？”

这要是来找麻烦的，他可不能告诉她，不然惹出了乱子，非被掌柜的大棍子打死。

“哦，我是来还钱的。”

伙计嘘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楼上：“二楼最里面的一间，葳蕤厅”

看着霍樱朝楼梯走去的背影，伙计无奈道：“敢叫北川王瘫子，是太熟还是不怕死啊？！”

葳蕤阁里，明渊端着茶碗也不喝，愣愣怔怔的望着窗外。

黎瑄翘着脚斜靠在窗棂上，将手里捏着的一块桂花糕往嘴里一丢，有些烦躁的道：“人家到这来，为的都是姑娘们的小曲儿，和这闻名的桂花糕和果酒，你一个即不喜甜食，又不喝酒的人来了这里也不点姑娘唱曲儿，干嘛还要来？！喝茶回家喝去！”

明渊的视线一直凝视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美妙的风景一样，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拿起一旁的花名册一把丢在了黎瑄身上。

黎瑄立刻喜笑颜开，喜滋滋的翻开册子，参详着该点哪位姑娘过来唱上一曲。

就在他刚刚决定好准备摇铃叫人来的时候，手里的册子突然一下被人抽走，再看明渊哪还是方才那副被窗外风景抽了魂的样子，早已经正襟危坐，一副高冷派头。

“这……这是怎么了？！”黎瑄一脸纳闷的看着明渊，明渊不理他，只好又去看明渊身侧立着的七月。

“还债的来了。”

“啊？什……什么还债的？！”黎瑄还是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七月也闭口不言了。

“你主子是说不了话，你怎么也跟着装哑巴了！”黎瑄嘀嘀咕咕的发牢骚，却被明渊冷冰冰的一眼看得打了个激灵：“行行行，我闭嘴，闭嘴。”

他刚闭嘴，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竟是连个敲门的礼都没走，霍樱就这么大拉拉的进来了。

“你怎么……”黎瑄瞠目结舌的看着霍樱，然后恍然的看向七月：“这……就是那还债的？！”

七月点了点头。

“不对呀，我记得那天她没要你那锭银子呀？！”

霍樱看到黎瑄也有点意外，可当她看见明渊的时候，心里就了然了。

“那天在酒楼的银子的是没要，可在十里巷的酒钱确实是欠了。”霍樱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兜里将自己刚领的月钱都取了出来，散散碎碎的一堆碎银子和铜板，在桌子上堆起一个小山包来。

“还少五文，我下月领了月钱再给，先把霍小钱还我行么？”霍樱望着明渊。

明渊打开茶碗盖子，手指伸进茶碗里蘸了些茶水在桌上一顿划拉，霍樱纳闷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你还是个哑巴呀？！真可怜！不能走就算了，还不会说话，不过好在你有钱，日子应当也不难过。”

“何人亡……”

明渊一个故字还没写完，手指便顿住，抬眸去看霍樱。

而霍樱浑然不知自己说错话，还挂着一脸安慰了别人之后得来的满足感，正偏着头瞧明渊写在桌上的字。

“哦，你问我啊？！我老子死了，这是给他穿的孝。”

黎瑄正捂着嘴憋着笑看热闹，一听霍樱说她死了老子，诧异的看着她：“你父亲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见悲色？”

霍樱不解的看着他道：“已经死了，哭也回不来，再说，府里那么多人哭他，不差我这一个。”

黎瑄捂着嘴的手扶了扶差点掉地上的下吧：“你这话千万别再你父亲灵柩前说。”

“为何？”

“我怕他从棺材里蹦起来揍你。”

黎瑄经过上一次的见面就对霍樱印象很深，这次见了更是觉得她脑子和别人不一样，想的说的都和常人不同，可偏偏又不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心里充满好奇。

霍樱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在她看来，这些京都人也没几个正常的，懒得和他掰扯，她转而看向明渊：“我的霍小钱呢？！”

“何为霍小钱？”明渊在桌上写到。

“就是这么长，这么粗，用布裹着的，不是你从地瓜老汉那拿了来吗？”霍樱一边比划一边说。

“你从何处得来？”明渊又写到。

“关你什么事，问那么多作甚？！”

明渊的脸色微微一僵，黎瑄也不敢说话了，整个雅间里仿佛一下子冻住了，安静的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

霍樱也不再多说，只盯着明渊，等着他发完神经好把霍小钱还给她。

“还少五文。”过了许久，明渊才又在桌面上写到。

霍樱这下为难了，钱没给全，人家不给东西，也是情理之中，可她眼下实在拿不出这五文钱。

“明日此时我还来，还你五文钱，东西你需得带来。”说完霍樱转身就走，来去都不打招呼。

明渊在她出门后，又将视线放在窗外，然后看着一个素白的身影一出门便掠上了街边铺子的房顶，几个纵身翻跃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身形步法看着到是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