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织婳一脸的难以置信,霍樱则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兀自吃着东西。
霍擎的脸色则已经沉到了底,楼织婳的话音才落下,霍擎便一掌劈在身侧的花架上,可怜那花架瞬时四分五裂再也承载不住放在上面的那盆文竹。
整个洗华厅瞬时安静,一众人噤若寒蝉,只剩下霍樱咀嚼食物的声音。
“老头儿,你也不用动气,我命硬着呢,戈壁沙漠死亡谷都没要了我的命,哪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就能弄死我?!”
就着凉菜垫了个肚子,霍樱慢条斯理的将筷子放下,这才抬眼去看厅里这些人。
“只不过,我想不明白,我来你们侯府,也顶多就是一天吃三顿饭,住一张床,丫头片子一个,分不走你们半分富贵,甚至答应了我那死鬼老子,将来还要替他养着你们,什么仇什么怨,至于的要我的命么?”
众人都看着她,这些日子在府里,霍樱都很少在人前说什么话,人们都当她就是个闷葫芦,今日才知道,她并不是闷,不过是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罢了。
“樱桃,你看咱这府上如今不过都是些孤儿寡母,这……会不会是误会了……你别说是让他们杀人,便是杀鸡怕也是不敢的。”
楼织婳大着胆子轻声细语的道。
霍樱唇角一勾,偏头看了她一眼:“我到这京都城总共不过十日,除了赊给我一个烤地瓜的老汉,以及借我十两银买十里香的坏粥,便只认识你们这一家子,若不是你们,我是要去怀疑一个卖地瓜的还是怀疑一个与我素无瓜葛的瘫子?!”
“更何况,这颗脑袋没砍下来之前,他亲口说是专门替宅子里的人牵线的人找上他,要他取我性命,这遍京都,和我有瓜葛的宅子,除了你们还有谁?!”
楼织婳哑口无言。
霍樱起身,一抬手,将手掌搭在了死人头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姿态甚是自然,仿佛掌心触碰的不是个死人,而是个布偶一般。
“这事不管是你们谁干的,我都希望你们能收手,大家相安无事的过日子,招惹我,是个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想清楚,我不主动惹事,可若是事惹上我,我的手不会软。”
说完,她转身看向霍擎:“老头儿,我原本来京都,也就是为了送我那死鬼老爹一程,如今他入土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明日便启程回北川,这些日子叨扰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说了,日后这侯府就是你的家!你哪也不用去,今日的事,我必回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霍擎怒目看向众人。
“怎么?你们是看着老四没了,估么着这霍家没人了,开始起心思想造反了是不?!我还没死呢!还能做的了主!”
“你们若是安分,只要这赤武侯府的爵位还在,你们便还有安稳日子过,若是不安分,休怪我将这份家业全都充了国库,将你们全部分出去,由得你们自生自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是在这府里生活了多年的人,都知道霍擎想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如今侯府后继无人,他能说出将家业充公的话,便是说明这个想法曾在他心里盘旋过。
也确实是如此。
在霍樱摔瓦之前,霍擎确实是抱了这样的想法的。
代他百年之后,除开孙女们的嫁妆,再留一些银钱给几个儿媳傍身,其余的便都冲入国库。
那时想的是,即便袁小小一举得男,可毕竟她只是个妾,孩子又小,他若身死,不能将幼子扶上来,这些家业反倒成了祸害,不如散尽的好。
可是霍樱摔瓦一举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霍樱是个对钱财权利没有野心的人。
是那种哪怕自己与野狗争食,也要将仅剩的钱买了白薯给芸娘带回去的傻孩子,只因芸娘曾在她快要冻死的时候给了她一口热水。
虽说她现下没什么根基,可是,这偌大的霍家,偌大的京都,他却只放心她一人。
“虽说她们伤不了我,可出了这样的事,心里都互相膈应着,再住在这里,也是诸多的不痛快。”霍樱一副决心已下的样子。
霍擎走上前,抬手扶着她的肩:“樱桃,你昨日才摔了瓦,今日便要食言了么?!”
霍樱一怔,叶西行说过,人食言,必无信,人无信,则枉为人,人生在世,本就艰难,若无信,则难上加难。
这一条,叶西行虽然自己做的不怎么样,可霍樱觉得,自己不能像他一样,前脚说过的话,后脚便当个屁给放了。
她低垂着眼帘,心里很是不痛快。
叶西行那货,当初说日后行走江湖,必然也将她这个小徒弟带在身边鞍前马后,可最后还不是见了女人就忘了徒弟,没让霍樱给他鞍前马后,他自己倒是跑去给别人鞍前马后去了。
每每想起这事,霍樱便想,若再见到他,必要一掌劈死那货才痛快。
“父亲,不若这样吧,让樱儿先去我府上住一阵子,待侯府诸事……”
霍倾念才开口,便被霍擎打断:“不妥,你家里毕竟还有呈哥儿和业哥儿,表兄妹在一个屋檐下,终究对樱桃的清誉有影响。”
霍倾念闻言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是女儿思虑不周。”
“樱桃,你哪都不用去,就在你的小院里住着,有我在的一天,这个家还翻不了天!”
因为摔瓦的事,霍樱这是被人拿住了七寸,走也走不了了。
她气蔫蔫的扯了死人头的头发,耷拉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憋屈的朝门外走去。
霍擎看着她的背影,对身后的云焕说了一句:“你去给我查,必要水落石出,我霍家容不下这样黑心烂肺的人!”
“是!”云焕领命而去。
这顿家宴谁也没胃口吃了,等霍擎一走,众人也是各自散去。
夜里,赤武侯府花园的东墙根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经过后,才弯腰巴拉开墙根的杂草。
出现一个一尺来宽的狗洞,那个身影跪在地上爬过狗洞后,又是一阵四下张望。
只是这次她并非怕有人看到,而是找人。
见四下都没动静,便取出火折子,将手里的防风灯笼点着,举得高高,在空中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