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刻,在白虎东大街的尽头,也亮起一盏灯笼,同样在一人高的半空虚晃了几下。
那纤细的身影立刻朝着长街尽头奔了过去。
东市,是京都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鱼龙混杂,也是整个京都唯一不被宵禁影响的地方。
在东市的菜市口西侧有一排存放蔬菜的仓房,亥时人定之后,几间屋子都是漆黑一片,独有最西侧把边的一间里有微弱的灯光。
窗棂上印出两个昏暗的人影,一个修长高大,一个纤细娇小,两个影子呈一个暧昧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表哥,你找的是什么人呀,非但没能伤了那丫头分豪,还自己送了命,你是没见,那死丫头把那血淋淋的人头当个什么似的放在了饭桌上!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修长高大的人影轻轻的拍着怀中娇小的人,安抚道:“哎呀,没事了,她不也没抓住证据么,只要找不到咱们头上,就还有机会!”
娇小的人点了点头道:“你可得抓紧点,这次一定要找有点本事的人,可不能小看了她。”
“你放心,有了你今日带来的这几张银票,不怕请不动专门吃人头饭的,我就不信她一个丫头片子,再狠,还能狠的过哪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嗯,表哥,只要她死了,咱们的好日子且在后面呢,我昨儿听着老爷子那意思,是动了分家的念头了,这霍家祖祖辈辈的军功,皇上定然赏了不少的好东西,哪怕是老虎身上拔一根毛给咱们,后半辈子也便不用愁了。”
男子仰面大笑:“好好好!到时候我们远走高飞,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去你的,整日想些不正经的!”女子娇羞的骂道。
“不正经的?现在哥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不正经的!”
男女的嬉闹调笑声响起,随着烛火熄灭,映着两人身影的窗棂也骤然暗了下去。
这几日,整个赤武侯府上下,都在议论霍樱和死人头的事,连带着大伙看霍樱的眼神都带着些惧意。
霍樱倒也并不在意,只是心里暗自觉得这些京都里的人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见了一颗头,便值得这么激动。
若是把他们带到北川去,城楼上、菜市口的绞架上,几十颗无人认领的脑袋一挂就是十天半月的,还不把魂魄都吓没了。
而说这些说的最欢的,莫过于黎馨了,她虽然是平了命的把霍樱往英雄神武那方面掰扯,可听的人无不惨白着一张小脸,像在听鬼故事一样。
尤其是每当有人听说霍樱可以一巴掌就拍碎一个七尺大汉的天灵盖,使之当场毙命时,那不自觉长大的嘴就差尖叫出声了。
吃过晌午饭,百无聊赖,霍樱翘着脚,裹着斗篷藏在长廊的横梁上,一边眯着十里杏花酿,一边听着黎馨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替她吹牛皮。
“你们都不知道樱姐姐有多厉害,她轻轻一蹦就能上房,飞檐走壁那就像是查了翅膀是的,吓得我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个我知道,是轻功,我家哥哥们也在学,不过他们最多也就能翻个墙罢了。”
“是呀是呀!我爹爹镇日在弟弟的腿上绑着沙袋,连吃饭都不许取下,稍微习惯便又加分量,弟弟总像我诉苦。”
“你这表姐还真是不一般,男儿家吃了诸般苦都没练得她那功夫十之一二,不亏是赤武侯霍家的后人。”
几个跑来府上寻黎馨吃茶聊天的世家千金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听了别人的恭维,黎馨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仿佛夸的是她一般。
“那是当然,我樱姐姐可不止这一点脚上功夫,她一个人和四五个大汉动手,那几个大汉竟是连她的身都近不了,便被她手起掌落,一掌一个就拍死了,真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劲。”
“哇!怪不得她敢去接你舅舅的瓦罐,若是没有几分本事,还真不敢接下这个担子。”
“你怎就不好好和几位小姐好好说说你那英明神武的樱姐姐怎么就让你脸上受了那么多的伤回来呢?!”
几个人正说的欢,亭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众人回头去看,黎瑄和黎敬正负着手朝这边走过来。
几个小姑娘纷纷起身,低头行礼:“见过世子爷,见过子业公子。”
“诸位姑娘有礼!”黎瑄和黎敬回以一礼。
黎馨被两个哥哥拆台,倒也不恼,小脸一仰:“那又怎样!这是我和樱姐姐并肩作战的纪念!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可我怎么听说,是她嫌你累赘,将你直接从房顶上丢在了大街上……才……”黎敬忍着笑直接揭了黎馨的老底。
众人终是忍不住,都笑了出来,只黎馨一个怒目圆睁瞪着黎敬:“你听谁说的?!哪个混账胡说八道?!”
“你先别急,人家是不是胡说八道,咱们问问正主不就都知道了,你说是不是呀,樱表妹?!”
黎瑄一边说,一边将仰起头去看几步开外的长廊处。
几个姑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并没见到有人在那。
“樱表妹,你躲在那听着馨儿在小姐妹面前夸你,是个什么感受,出来和大伙说说嘛!”
黎瑄再次开口的话音才落下,长廊的横梁上施施然飘落一个人,素白的斗篷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只提着酒葫芦的手露在外面。
霍樱头发也没怎么仔细梳,松松垮垮的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半点脂粉未施,在几个妆容精致的几个小姐面前,可以说得上是蓬头垢面了。
可不知怎么回事,就在她神情慵懒淡漠的落下的那一瞬间,黎瑄和黎敬两兄弟竟是同时看痴了。
而黎馨为霍樱在几个世家小姐心里建立起来的英武不凡的形象就被这么一个不被重视的出场给毁了。
几个小姑娘都以为黎馨口中那个会飞檐走壁,能一巴掌呼死一个大汉的霍樱,应该是那种手臂和大腿一样粗壮,身高七尺,面容粗糙,姿态粗放的样子才对。
可霍樱虽然邋遢了点,黑了点,却距离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样子也相差甚远了。
“你这几日天天由着馨儿到处说你的事,就不怕落得个粗野难训的名声,将来找不到婆家?!”黎瑄缓步走到亭中,去了个茶碗倒了一杯热茶。
“是我让她说的,最好让这遍京都的人都知道。”霍樱也走到亭中,不愿和一伙人去挤那张石桌,便径自又上了梁。
飞上去身轻如燕,只把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的忍不住连连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