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光线一开始就很阴暗,当一排蜡烛熄灭后,便更黯淡了。
在这未知的地域,一个怀着鬼胎的人与仿佛自神话中走出的怪物相处,白烛苍白的烛焰在挪亚眼中勾勒出被黑暗蒙上憧憧鬼影的可怕轮廓,犹如噩梦。
挪亚是第三次见到这种不应存在于现实中的怪物,准确地说,是第二次,因为除了人脸巨蛇外,鼠人直到现在依然只存在于相片中。
但他丝毫不惊讶,也不惶恐,视觉的冲击对挪亚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也许当他自己的外表也变成怪物时,他的心灵才会有波动。
人类的形体美只是外形,他们大多数的心可比这要丑陋得多。
这没什么。
挪亚对自己说。
披着鳞甲的蛇头乔拉站了起来,粗壮的四肢撑起这头庞然大物的躯干,三根蛇颈在空中无意识地纠缠着,犹如芭蕾舞者跳出的天鹅湖中那优雅的天鹅。
但这只天鹅,是黑色的。
挪亚看到了乔拉原本趴着的地方露出的一块石板,石板四四方方,颜色和地面没什么不同,只是它和周围嵌合时留下的极微小的缝隙暴露了它的所在。
乔拉的一颗蛇头垂落下来,黝黑的鳞片闪着光,不同于挪亚异化的手表面如黑洞般吞噬光线的菱形黑鳞,乔拉的鳞片更自然,也更美丽,如同一块块璀璨的黑宝石。
蛇吻印在石板上,那块石板开始发光,是浓郁的、黑色的光。
黑色的光是什么样的?
想象持着一根蜡烛走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肉眼所不能及的黑暗退散的模样,那么将黑暗与光明颠倒,蜡烛发出光,便是黑色的光的模样。
朦胧的黑光变得浓郁,如同黎明迎接初生的朝阳之光,白烛的火焰在它面前败下阵来,被挤到了小小的角落。
蛇头的表情忽然变得庄严且肃穆,像朝拜真主的信徒。
然后蛇头掉了,光滑的切痕自颌骨下生出,硕大的头颅保持着亲吻的姿势落在石板上,流动的冰冷红色血液渗入石板中,像一滴水落入大海般消失无踪。
没有浮动的热气,显然,这只怪物的血液是冷的。
在挪亚的注视下,随着鲜血一同渗入石板的还有迅速融化成石油般粘稠液体的头颅,七个呼吸后,所有之前落在它上面的都消失不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漂浮而起的石板和其表面逐渐生出的不明意义符文,证明了它的不凡。
“暴食的赋予不是简单便能完成的,挪亚,”乔拉昂着头,断掉头颅的颈上有血肉蠕动生长,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仿佛剥了皮般的血肉模糊的肉瘤,“你需要完成吾主给予的考验。”
“我是来做交易的,”挪亚将视线自石板上挪开,“不是来应聘信徒的。”
“信仰不是应聘得来的,你是个该死的无信者,”乔拉晃动着长颈,肉瘤摇摇晃晃,血水滴答落下,“不过人类大多数都是这样,无知且愚昧。”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破坏我们的交易,但考验必须进行。”
这只怪物高傲的语气忽然带着如凛冬般冷冽的温度,“如果你通不过,交易就此终止。”
“这是原则。”
挪亚看到了坚定,不容置疑的坚定。
“考验是什么?”
他问。
“一场冒险。”
“冒险?”
“是的,一场赌上生命的冒险。”
挪亚再次看向石板。
“Αρχικ?αμαρτ?α原罪。”
他自言自语着。
名称】原罪石板
作用】沟通原始界域,回溯宙光碎片,进入世界之卵
说明】这有可能是场一去不回的旅行
信息量很大,几乎每一个名词对挪亚而言都是陌生的,而未知则意味着难以捉摸的危险。
但他此时别无选择。
“我接受考验。”
“明智的选择。”
乔拉颔首,脖颈上的那颗肉瘤基本已经长出了蛇头的形状,两颗竖瞳睁开盯着挪亚,意味莫名。
蛇颈弯曲,巨大的女人脸垂下,落在石板前,肃穆出声,“神域将启,岁月重临。”
她收敛了高傲的神色,在这块疑似拥有着部分神明权能的石板前,高傲也失去了它的位置。
石板上的符文像蝌蚪般游动起来,在挪亚的视野范围内组成一副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图画。
这幅画很单调,除了一扇雕刻着不明生物图像的漆黑大门,什么也没有了。
门上刻着的生物长着肖似人类的身躯,但头颅却是鸟头,背上还长着成对的翅膀,就像人与鸟的杂交种。
挪亚的视力很好,他清楚地看到,这些鸟人背上的翅膀数量不一,自一对至六对不等,翅膀多的位居上侧,翅膀少的则处在下面,排列很有规律。
挪亚记下了鸟人的体态特征,因为这定然与石板有关。
石板上刻着的门忽然动了,在挪亚的注视下,它跨越了三维与二维的间距,径直自平面石板上竖立了起来,瞬间便化作了一扇高大的门户。
门不大,刚好能够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但除了门框外,本应是门扇的位置,却是如死水般沉寂的黑。
挪亚走到石板前,便停了下来,他把一只手放在石板上,触感是细腻且冰凉的温润,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曾经援助过的年轻女孩的肌肤。
人在也许要死之前,总会下意识回想起以往的美好记忆,这是生物的本能。
但挪亚回想起美好的记忆并非是因为死亡,而是超强的感知自石板上回馈他的原罪气息——
色/欲。
这种味道比以斯帖身上的,要浓郁得多。
仿佛自青涩至成熟,从香甜至馥郁,无所不包。
除此之外,还有六种鲜明的人格特性。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