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甚至一度让木肃怀疑。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坚定，当真是一个小倌能有的？

现实自然是假不了……城里那么多人都认识他……

木肃缓缓吐出一口气。

“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当成全你。”

当好几个木桶装好药浴摆进温玉房里的时候，木肃被药浴的热气熏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王管家叫了一个小厮在门口随时待命，万一温玉有个什么好歹可以第一时间将他抬出来。

木肃拿着纤细的薄刀，手握他人性命的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温玉笑着摘下斗笠脱去了外衣，缓缓低头看着她微笑道：“相信我好么？”

看着状如腐尸的温玉，有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疯狂的面目全非，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历过苦，方知众生哀苦。

木肃嗤笑出声：“还笑，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温玉笑得仿若谦谦君子，温润动听：“是你亲自动手，我也会笑出来的。”

木肃拿着刀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温玉伸手抚住她的手背，坚定而又温柔的笑着。

一刀一刀划开疮口的脓血，温玉仿佛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四处都在渗血。

木肃实在看不过刚想伸手替他擦干净的时候，温玉缓缓地避开了身子，笑道：“别碰，很脏的，一会儿入水也在所难免还会流出来。”

“在里面最少泡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在你旁边，如果当真觉得有异样立刻告诉我。”

“好。”

温玉笑着说完，偏过身子毫不犹豫的进了木桶，从他那一刻的表情木肃就能感受到有多疼。

以往上药，即便是疼，温玉也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望着她，这次进了木桶之后温玉浑身都在颤抖，表情狰狞酷似恶鬼。

他咬紧牙关，身上的脓血肉眼可见的往外渗，没过一会儿桶内的药水就换了个颜色。

“不行，你赶快出来吧，这样会出事的。”木肃说着就想带上手套把温玉从桶里搀扶出来。

温玉缓缓避开了她，扯出一个筋疲力尽的笑，却什么也没说。

木肃在一旁有些着急开始有些慌张，企图说点什么让他转移一下注意。

“我不敢给你用麻沸散，如果你昏过去对周围一切失去感知，万一真死在了药水里我都不知道……”

温玉颤抖着摇了摇头，开始不可抑制的呻吟出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演变成撕心裂肺。

但从始至终，温玉的理智都是在的，每当木肃想把他扶出来的时候他都没动。

这一炷香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远，当众人把他掺出药浴桶的时候，温玉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王管家在一旁皱眉撇嘴道：“真是作孽啊……”

木肃指挥着人将他扶到塌上，迅速处理好身上的脓血。

就在处理的时候，她奇异的发现温玉身上流出的血有些已经接近正常颜色了。

温玉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过来后身上奇痒无比，万虫噬心般的难受。

木肃立刻上前查看了一番：“你怎么样了？”

“身上好痒……啊……”温玉止不住伸手去抓，被木肃眼明手快一把拦住。

“你千万忍住，我替你换个药，没准疼可以缓解一下。”

木肃迅速拆开他身上的纱布，一点一点沾着渗出的血，许多伤口已经结痂，拆开纱布顿时鲜血直流。

“也不知是好是坏，疮口没见太多的起色，但是现在流出来的是血了，这药浴每五天泡一次，你每五天都要受一回这个罪。”

也许是疼痛让温玉噬心的痒缓解了一些，温玉喘了口气上来，气若游丝的点了点头。

等第三天温玉才真正的可以说出话了，他虚弱的朝木肃笑着。

“别担心，至少我挺过来了，也有些见效了……”

木肃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自讨苦吃。”

“没关系，两个我都受了……”温玉微微一笑，“让你担心了。”

“你别高兴的那么早，你身上千疮百孔，身上的伤还被药浴泡过，不比四肢上的……有很大可能即便是医好也会满身伤疤……”

温玉闻言缓缓笑了：“起码不会像一个怪物，不是么？”

木肃撇了他一眼：“你觉得你这个心态就不像怪物么？”

“……很像么？”

“像！”木肃气鼓鼓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虐人的嗜好。”

温玉缓缓笑了：“不会……真正有那种嗜好……是不会让人喊出声来的……”

木肃闻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温玉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左右温玉也无法下床，入冬之后木肃也出不去家门。

尽管温玉常常被那非人的药浴折磨的昏迷数日，但也次次不落的来找她泡药浴。

好多次木肃都惊讶于温玉这个非人一般的毅力和隐忍。

短短一个月，当王管家以为温玉马上就要好了的时候，她家掌柜忽然下令所有人都不准进院了。

只留书吩咐所有吃穿用度放在院子门口，其余时候一概不准开门。

看到这个消息时，王管家心都凉了，一定是他家掌柜的出事了才会传出这种消息。

院内一时间风言风语穿的到处都是，山下好人家的姑娘纷纷出来跟他辞行。

王管家眼看院里人越来越少，这院里人少倒不要紧，无非只服侍掌柜的一人。

可这些人下山去恐怕也管不住那张嘴，到时候掌柜的生意可怎么办啊？

王管家跟自家媳妇说了这件事，阿颜也是满面愁容。

“你可知现在掌柜的怎么样了？”

老王摇了摇头：“自上次泡完药浴，掌柜的谁也不见，就一直闷了这么久。这都半月了也不见个人影，谁知道她怎么样了？”

阿颜缓缓摇了摇头道：“凭掌柜的本事，这温玉她都能治好，自己若真的染了病也应该可以治好，估摸现在只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不准任何人进院。”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现在院里的人出去乱讲掌柜的可怎么办啊？”

“我看你还是去院里看看掌柜的，问问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我给你烧一大盆热水，正是关键时候你可不能不管。”

“这会儿孩子刚会走……我怕……”

“你有没有良心？！”阿颜怒目瞪他，连道理都不肯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