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最担心的还是黄天生。
这位武林盟主很有可能已经突破成大宗师了,而且这会儿还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
若是一位大宗师铁了心要当刺客,陈戈夜里如何能睡得踏实。
想到这里,陈戈赶忙安排,加强了身边的防卫力量。
黄依然倒是很安分地跟着卢娜,这让陈戈稍稍放心。
这些外部能动用的准备也就是如此了。关键还是要靠自己。
于是,陈戈将楼兰带回的古籍全数交予丰应求后,便开始了练剑养意。
每日定时找赫连水都切磋。不用剑法,也不用饕餮诀。
两人就是硬桥硬马的对撞,换拳,堪称莽夫肉搏的极致。
目前,陈戈凭梼杌精血强化的身体还是要强过赫连水都太多。
但在这样的切磋中,陈戈的肉身硬度又有提高。赫连水都对地藏伏魔真气的运用也在实战中锤炼得愈发纯熟。
毕竟知道打不死陈戈,可不是就往死里打嘛。
陈戈在刻苦修炼中,时间转眼便过去一旬。每日陈戈会抽出时间与石珊珊聊天,二人的关系慢慢升温。
卢娜仍是不舍得使唤黄依然,这让黄大小姐心里很受用,两人渐渐敞开心扉。每日同吃,偶尔陈戈夜里悟剑,两人也一起歇息。倒是越来越像姐妹了。
陈戈的心思仍是绝大多数放在修炼上,对于剑道和肉体强横的提升,陈戈仍不满足。始终心心念念的都是体内那一方气穴。
不过很快,修炼饕餮诀的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一日,陈戈同往常一般,正在悟剑。
“陛下,大事不好了!”
赫连水都突然到访,并带来了坏消息。
“说吧,出什么事了?”陈戈睁眼,起身。
赫连水都缓了口气,随后说道:“启禀陛下,城中有一员外家中被人屠了。一百余口,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陈戈听得皱起了眉头,灭门惨案……
“这灭门案不应由御剑阁弟子去查吗?怎会惊动你?”陈戈看着眼前的赫连水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赫连水都神情凝重,说道:“陛下,这案子恐怕和咱们楼兰铁骑有关。”
“嗯?怎么回事?”
“那员外一家,全数死于弩箭。”
陈戈闻言眯了眯眼睛,他感到汹涌的恶意,正在泸州城中卷起漩涡。
“带路,先看看再说。”
陈戈跟着赫连水都出了泸州内城,奔城西而去。
一路上所见的气氛让陈戈心中生出些许不安。
这几日下来,原本相处得还算和谐的汉楼两方,今天则有了火药味。
卖肉的屠夫轰走了楼兰的妇人,油坊辞退了新招的楼兰伙计,就连两家青楼妓馆,都挂出了楼兰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甚至有一些吃了闭门羹的楼兰人也在小声骂着自家的骑兵。
陈戈脚步不停,心情已是十分凝重。
灭门案的细节已经被人传了出来,如此一来,若是不尽快查出真相,事情恐怕便要失控。
泸州城西,安民巷,吴宅门前
陈戈远远地便看见两拨人正在对峙。
走近一看,两边为首几人头上脸上都挂了彩。
不消说,一边是汉人,一边是楼兰人。大抵都是住在这安民巷里的百姓。
此时两拨人已经被御剑阁的巡逻弟子从中分开,但仍时不时骂出两句话来,剑拔弩张。
“一帮丧家之犬,投了我们泸州城还不安分!我就知道你们那些骑兵不是什么好货。可怜人家吴员外,好心匀出屋子给你们住,却落了个一门死尽的下场!恩将仇报的狗东西!”汉人那边有人叫骂道。
“你放屁!我们楼兰的铁骑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来!况且他们现如今都驻扎在城郊的军营里,没有命令根本出不了营。我儿子也是当兵的,他都五天没回家了!”楼兰这边也顶回去。
方才汉人那边出头的那人又厉声喝道:“那就是你们的将官下的命令!真是好狠的心肠啊!莫不是想仗着武力杀光这城中汉人,你们好占了整座泸州城!狼心狗肺的东西,趁早给我滚出泸州!”
“对!滚出泸州!”
“滚出泸州!”
一时间汉人阵营群情激愤,楼兰那边倒是弱了声势。
“好了!都闭嘴!”陈戈的声音以内力加持传了出来,响如雷震。双方闻言都立刻噤声,看向陈戈。
“刚才说话那个,出来。”陈戈指了指汉人那边。
一个皮肤黝黑,高大壮实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你方才说吴员外匀出屋子,什么意思?”陈戈问道。
那人显然不解,陈戈为何在意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先前为了让这帮楼兰人顺利迁进来,丰长老找了城中很多员外,拿良田兑了次田,差价拿房舍来抵。不过吴员外人家心地善良,干脆直接收拾几栋宅子出来,也不要田,纯粹当是行善积德。喏,对面那几个如今住的便是吴员外家的产业。”
“那这吴员外倒是个善人。”陈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陈戈随即也是继续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前还未有定论。一切待我们查明之后,自会给这吴员外一家公道,也必定让这城中所有人知晓真相。”陈戈目光一冷,扫向在场众人,随即沉声说道:“但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有谁寻衅滋事。不论是楼兰人,还是汉人,一旦发现,御剑阁执剑弟子直接拔剑!”
这一番威吓下来,两边原本剑拔弩张的气焰顿时萎顿了下去。
他们中大多数人认识陈戈,也敬畏陈戈。
陈戈大婚当天,几乎所有楼兰人都想一睹这位神祗一样的新王面貌。
而泸州原住的汉人知晓陈戈,则是在陈戈率众入城那天。经丰应求一番安排,陈戈夜杀地藏楼熊平一门三人,为泸州除了大害的英雄事迹被广为传播。
眼下陈戈既然发话,那众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过两拨人也不愿意就此散去,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便是要等陈戈出来给他们一个结果。
陈戈也不再去管这些人,径直走入吴宅。
甫一进门,原本精致淡雅的庭院此时已是满眼猩红。
外院的小石潭中漂着数具尸体,血液染红了整片潭水,锦鲤在血水中不安窜动。
庭中廊道内歪七扭八地躺着几具尸体,陈戈走近一看,那些尸体身上都插着一枚箭矢,一击毙命,没有一具例外。
穿过廊道,陈戈和赫连水都走过中庭。此间尸体更多,血液已经随地势汇于中心的低地,成了黑红的血洼。
陈戈走过每一具尸体旁,所见皆是一箭射入要害,瞬间毙命,死不瞑目。
这样的景象,让陈戈眉头紧锁,脸色十分低沉。
身旁的赫连水都此时细细观察,也是表情凝重,忧心忡忡。
那些尸体上都只有一枚箭矢,命中之处多为眉心,心脏,咽喉,尽皆一击即死。这样的威力,整座泸州城,恐怕只有楼兰铁骑的劲弩才打得出来。
两人没有遗漏地探查完了中庭的情况,便继续奔赴内院。
方才前院和中庭,大多都是丫鬟和家丁。
这内院之内,居住的便都是吴员外一家亲眷,三姑六婆,各种远房亲戚。
陈戈和赫连水都两人分头行动,探查了内院所有屋舍和厅堂。
又是没有一点反抗痕迹,一箭命中要害,当场毙命。
陈戈在正厅一位老翁的尸体边上蹲了下来。
老翁头戴发冠,腰佩白玉环,一身织造称得上贵气。这会儿虽然殒命,手中却还攥着一卷账本。
从衣着气质上看,不难猜到眼前死去的老翁便是这家的主人,吴员外。
吴员外的死状也并不例外,一箭致命。
只是陈戈看着眼前尸体上的伤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赫连,你怎么看?”陈戈没有看向赫连水都,仍是盯着吴员外的伤口,开口问道。
“陛下,末将以为,此事必有蹊跷。只是”,赫连水都顿了顿,叹了口气,旋即继续说道:“只是我楼兰铁骑的嫌疑实在太大。眼下这种情形若是没有证据,说不是手下兄弟做的,恐怕谁都不信。”
陈戈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制造这种程度的灭门,如果真是楼兰铁骑来做,你觉得需要多少人?”
赫连水都闻言,思索片刻,说道:“我麾下最精锐的弓弩手,大概三十人。”
“太多了,三十人,即便是趁夜袭来,这附近的人家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若无三十人,这吴宅前中后三进院,哪一庭都不可能毫无反抗,全部一击毙命。毕竟,弓弩手一次也只能发射一枚箭矢。要做到悄无声息地抹杀这一家百余号人,一定得分队射击。前阵发出一箭,后阵就要立刻跟上一箭击杀其余人。”赫连水都看着院中四向可用来埋伏的位置,“陛下,若不是直接杀入,以弓弩手埋伏四周屋檐,位置得当,也许可以减少几个。”
陈戈闻言,看了看四周的屋檐和墙顶,摇了摇头,说道:“可以,但是不对。你看这些尸体上的箭矢。”
赫连水都此时也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吴员外的伤口。
一枚箭矢正中眉心,插进吴员外的颅内。
伤口周边流出的血液在吴员外脸上掌状分开,此时已经基本凝固,像一只暗红的八爪鱼趴在他的脸上。
赫连水都起身,换了个方向再看,顿时眉头一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箭矢正中吴员外的眉心,却是向上斜插进他的颅内。若是在屋檐墙顶上埋伏,居高临下,箭矢应当是向下倾斜才对,不可能射出这种角度来。”
陈戈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方才一路进来所见的那些尸体,统统都是这般。而且,廊道,假山,对四周的视线皆有阻挡,若在高处埋伏,恐怕反而会有人侥幸逃走。所以,绝不是于高处埋伏袭杀。”
赫连水都也是点头,但旋即想到什么,问道:“陛下,依您看有没有可能是武夫所为。当初在楼兰,那位影子的以气御物就很厉害,若是杀人,威力绝不输给劲弩。”
“我也有此怀疑,只是方才我已运功探过,那些箭矢上没有附着内力。若是以内力打出,不过一夜时间,按理说我多少能探出些残余才对。”陈戈说道。
“如此,这事便有些没头绪了。”
“你先去军营着手清点弩机和箭矢的数量,还是要先确定这案子究竟跟楼兰铁骑有没有关系。”
“陛下言之有理。末将早先已命人去大营核查弓弩箭矢,以及因故出营的人员名单。相信很快便有结果。只是,眼下这吴员外一家惨遭灭门的消息,城中已有不少人知晓。咱们若是抓不出凶手,只怕难以服众。”赫连水都说道。
“嗯,军营那边你盯紧点,一有消息马上向我禀报。至于城中的百姓,我先稳住他们。关键还是要尽快抓到凶手,让真相水落石出。”
陈戈和赫连水都走出吴宅,赫连水都当即去往城郊。
“你们几个今日便在此地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内。”陈戈点了几名巡逻的御剑阁弟子。
“陛下,如今可有公断?我们楼兰人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啊!”
“少阁主,若真是楼兰铁骑所为,您可不能徇私啊!”
在门口久候的两拨人,此时一见陈戈出来,便急忙问道。
陈戈看着众人,平和说道:“诸位不妨先回去,如今我们已经着手展开调查,要不了多久,便会查明真相,请诸位放心。我以御剑阁和楼兰王室的名义担保,绝不会错怪无辜,也绝不会放过真凶。”
众人多少要卖陈戈一个面子,便也就散去,只是汉人与楼兰人此时已是泾渭分明。
陈戈看着众人远去,心情却一点儿也无法放松。
“实在棘手,这吴员外的案子弄不好就要影响到两族共存的大事啊……”陈戈苦恼着,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运起轻功,直奔内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