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棻道:“正是。方才我走到了村外的那小径上,见有一官兵被点穴,便给他解开了穴道,问他发生了何事。那官兵说,前面的村子里有人勾结匪贼,屠戮前来拒捕的官兵,他的同伴都被杀死了。我信了他的话,就来村子里看看。恰看到谢盟主你在搬运尸体,这才产生了误会。”
将自己遇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同谢朗说清之后,东南棻又问谢朗:“看清是谢盟主,我便知道那官兵定然是欺骗了我,至少他对我说的话也是有所隐瞒。不知谢盟为何出现在此,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是如何,您可否告诉我一二?”
谢朗没想到,他正在有些愁如何将自己要主动去府衙自首的“义举”传扬出去,就遇到了一个东南棻。
东南棻此人有急公好义之名,在武林中又是小有名气,若是他知道了,将来此事遍传武林恐怕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倒真是巧了。
谢朗心中有些高兴,但他城府极深,面上并没有露出一点意图。
他只是点点头,面露了然之色:“这就对上了。我游历至此,也是在你方才经过的路上,看到两个受伤的村民跑出来,跪在地上向我哭诉,说有官兵为了杀良冒功,正在屠村。我连忙赶过来查看,一时怒上心头,将那些残杀无辜的士兵全都杀死,只留下一个手上没有沾血的望风的士兵性命。你看,地上这些尸首,就是滥杀无辜的官兵。”
谢朗向东南棻一指地上的尸首:“杀他们我是出于一时义愤。然而杀完之后,我却想到,官兵代表的是衙门是朝廷,国家律法也不许民间滥用私刑,我这样做,是有违律例的。而且我杀了那些官兵,固然能救那些村民一时,但后面仍难保官府不会拿他们开刀。思来想去,最后我决定还是由我去府衙自首,向他们说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承担我应当承担的责任。”
谢朗说到此处,眸中更增添了一分坚毅的光芒,看在东南棻眼里,他不由心中万分钦佩。
谢朗继续道:“我打定了主意要去府衙自首,便想要先将这些官兵的尸首放在一处,免得留在百姓家里,吓到他们。我这是刚刚将全部尸体都拖到了此处,就遇到了南棼贤侄你。”
谢朗与东南棻现在的师父金铮算是同辈朋友,因此,他叫东南棻一声“贤侄”,也是合情合理。
东南棻没想到,原来这些官兵竟真的是谢朗杀的;他更没想到,原来谢朗杀这些官兵,是因为这些官兵为非作歹;他最没想到的是,谢朗他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肯为了保护幸存百姓,要主动去府衙承认,是他杀了这些官兵。
谢朗心里想的很对,东南棻果然被他如此大义凛然的举动深深感动了。他双手抱拳,对着谢朗弓腰深深拜下:“谢盟主高义,见义勇为之后为了保幸存百姓,竟然要主动前去府衙投案。东南棻,心中对您万分佩服!”
“南棼贤侄快快请起!”谢朗连忙握住东南棻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南棼你不必这般大礼,我也只不过是凭自己的本心和公义行事罢了。”
谢朗行如此义举,却又如此轻描淡写,丝毫没有任何夸耀之色,东南棻内心不由对他更是钦佩和崇敬。
谢朗看东南棻神色,就知道他果然被折服了。那么,此事传遍武林就不难了。
他看东南棻面上带了几分风尘之色,仿佛曾匆匆赶路的模样,便将话题转向了东南棻。
谢朗问东南棻道:“南棼贤侄,我看你打扮和神情都像是匆忙赶路的模样,此地也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之所,你是有什么事要忙,所以才出现在了此处吗?”
东南棻对谢朗既然万分钦佩,他办的这件事又不需要遮掩,对谢朗问题他便知无不言:“不瞒谢盟主,晚辈前几日是听从林师父吩咐,去冀州杀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奸人。杀完人之后他的手下追杀报复我,我急着回金刀派,赶路便急了一些,是以脸上有风尘仆仆之色。”
冀州可称得上“恶贯满盈”的奸人,应当是乐清冯延陵了,他为人狠辣武功高强,家中又养了无数门客和护卫,可不是容易杀的。
“南棼贤侄,你杀的那个奸人,可是乐清冯延陵?”
东南棻答道:“正是此人。他身边护卫众多,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此恶贼杀掉。”
谢朗心中一叹,笑着夸赞道:“单枪匹马杀掉冯延陵,南棼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谢朗之所以心中叹息,为的是东南棻口中提到的那个“林师父”。
东南棻口中的林师父,姓林名建成,现在是金丹派的传功长老,也正是,当年曾参与围攻叶寸心的人。
林建成是东南棻的第一个师父,他年少时曾闯下祸事,被罚面壁一年,林建成便不再认这个徒弟。一年后东南棻出来,金铮——也就是东南棻现在的师父——将他收入门下,两人成为师徒。
只是因为后来林建成做了传功长老,金刀派所有弟子都算得上是他的徒弟,东南棻又武艺精进迅速,他二人才又重新叙了师徒之情。
谢朗一向同金铮交情不错,又知金铮暗地里是看林建成不顺眼的,对他更多了几分亲厚。
谢朗一向觉得,东南棻也是并不喜欢林建成这个曾经抛弃他的“师父”的。他自认眼力不错,一双眼也是一二十年来在江湖中风里来火里去练出来的,应当不会有错。
只是,心里很有些排斥林建成的东南棻,为什么要为他如此奔走,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杀掉冯延陵呢?
谢朗心中的疑惑东南棻是不知道的。他听到自己竟能得谢朗如此夸奖,心中很是高兴,一双狭长凤目更是喜得弯了起来:“谢盟主谬赞,除暴安良本也是东南棼作为习武之人的本分罢了。谢盟主您,才是我武林正道的楷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