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变故就在一个深夜发生,原本还以为可以撑个一年半载,但当今陛下的魄力显然并不如他们所预想的。
清晨早起,大事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亦新躲在房中,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虽然事情有些不如她所料,但最后结果还是确定了。
语舒的哥哥就要来了,想到这里,亦新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院子里仿佛并没有因为外界的事情所扰乱,与从前一样的有条不紊,没有人和她提起外面的纷乱,叫亦新有种错乱的感觉。
服侍好亦新洗漱,宫人们便被淑清挥退了,她站在亦新的身后,帮亦新挽着发髻,嘴里不紧不慢的说道:“公主从前在京都便最爱盘这个发髻,簪上花园里开的正艳的当季鲜花,很衬她。可惜来了北疆,这里能开的花没多少,她便没再挽过这样发了。”
亦新听清她说的话,也没有发怒,晓得这是个聪明人,便问道:“那今日怎么给我挽这个发髻?”
淑清笑着说:“好久之前,公主便吩咐叫匠人做了绢花,每年都做一朵,撒上香露,远远看着,和真花没有什么差别的。”
她说着,便红了眼眶,亦新从梳妆镜中看到,微微笑了,并没有说什么。
淑清声音变的有些哑:“可她总是看着,并不戴,奴婢知道,她是想家了。”
亦新轻声说:“那你今日要把我打扮的漂亮些,我哥哥可要来接我回家了。”
淑清拿袖子掩着眼睛飞快的动作了一下,说道:“诶,奴婢练了好几天了,必然漂漂亮亮的送公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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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宛早起,发觉服侍的人并没有听见动静过来送热水,不觉有些烦躁,坐在床沿边上等了一会儿,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只拿了昨晚剩下的半壶冷水匆匆洗漱了一下,就急忙跑出了门外。
院子并不如往常一般守着奴仆,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过于寂静。
他心中发慌,往父亲的书房跑去,一路上居然没有人阻拦,越走他心中越沉,仿佛整座府邸只剩他一个,推开书房的门,如预料的一样,空无一人。
他想出外院,找人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才算是看到了人影,外院与内院的门口守着穿着兵甲的卫兵,那些人看见他,像是有些动作,他隐约听见有人在介绍他的身份。
最后,一个像是领头的卫兵,走到他身边弯下身子,说道:“小公子回去吧,现在不准外出,若是害怕,就去找公主吧。”
像是此时,雍宛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他一句话也没说的转头就跑了。
戍守的卫兵有些奇怪的问道:“公主的儿子还不大呢,公主怎么也没有派人带他过去,昨晚的事公主也不怕吓着自己儿子。”
领头的低声呵斥了一句:“多嘴,这事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吗!”这才叫其他人不敢再说。
雍宛跑到语舒的院子时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宫人们见到了他来,有些无措,还是一个稍微机灵的,连忙跑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要领他进去。
雍宛进去的时候,发觉亦新打扮的和往常的有很大区别,有些隆重,气色也看着好了许多,重要的是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虽然他心里知道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母亲,但也依然觉得这样很奇怪。
亦新却不会想到这么许多,她只想着先前来人禀报的时候,淑清缓缓的说道:“小公子毕竟是公主的血脉,该和母亲,舅舅,一起回家才对。”
在焦谷的那时候语舒已经病得不好起身,她去看她,她说:“我丈夫若不是生在这时候,该是个顶好的人,是我对不住他。若是,若是他犯了大错,你能帮便伸手帮他一把,好歹留下一条命来,他一直说想去外面放马。”
亦新那时候看着她的样子,觉得不过是小事便应承了下来,但之后又听语舒说道:“我有个儿子,叫雍宛。年纪不大,但心思却极深,若是回了京都,不能把他独自放在北疆。他是一匹小狼崽,在故土只会蛰伏起来,静静长大。你带着他,叫他做个富贵公子就好,这一辈子,他托生在我肚子里,也只能这样了。”
亦新那时候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语舒不太喜欢他,他又性子闷,不太讨喜罢了,等后来她亲眼看到了他的聪慧,不过几面便会用那样的法子,试探别人,才明白语舒的担忧并不多余。
雍宛看着亦新在发呆,出言道:“母亲,家里怎么了?”
亦新看着他的模样,并不想回答,只说:“一大早的,还没有吃过饭吧,饿了吗?先用饭吧。”
雍宛却不容她拒绝,固执的问道:“为什么我那边的仆从们都不见了,还有人守着,不给我出去外院?我想找爹爹。”
亦新知道他并不是其他的小孩子,便没有用哄人的态度,只是像对大人一样的平静对他交代道:“你爹爹犯了大错,你现在是不会见到了,我若是你,便好好的吃饭,等着哪天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雍宛闻言便不再装样,凶恶的推倒了饭桌,怒道:“你们都不是好人,现在还要把我爹爹抢走!”
淑清有些吃惊,快步向前,想劝他,才唤了一声“公子”就被亦新打断了。
亦新从袖口抽出一块帕子,拉过雍宛的手,用了力气,不容他推拒,细细的擦拭他手上的污渍,缓缓的说道:“你要乖,知道吗,因为现在你得听我的了,也只能听我的。你知道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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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纾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周围并不是熟悉的景象,想到自己已经在北疆了,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渍,告诉自己,都是梦,当不得真的,如今自己已经到了北疆,马上就能接妹妹回家了。
醒过来便不容易再睡着了,他想起妹妹最后寄给自己的信。
信上写着:我一直在等,等哥哥长大,等哥哥来接我,哥哥心里有什么牵挂吗?
那时候自己已经告诉她,马上就能去接她了,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还会说这样的话。
思及此,景纾便翻身下床,套上外衣,等不及要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