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飘游着点点游人放的许愿莲灯,蜡烛灯映衬着粉色,宛若娇人,又似水边树叶也度上了一层暖。
女子经过一座花楼,往左步入京都东大街,沿着河岸走。
对岸月光清冷,似乎没人发现那最高的屋顶飞檐上立着的一抹黑。宛如秃鹫俯视夜色,有一道冷寂的目光穿过这黑色的风,落在女子身上。
微微的雨丝渐渐飘落。
那女子又用唯一的一只耳饰换了一把合欢滴雨水墨画油纸伞,身影便隐入一条小巷,小巷阴暗,悄然无声。
该走了,隐隐感觉不对劲。穿过这条小巷往左变道就临水。船大抵停泊在那里。
巷子里通着人家庭院的后门,三两点红灯笼亮着诡谲的光,时不时有犬吠。
雨开始绵绵而下。
忽然墙上露出两只绿色的眼睛!
她下意识顿足!
“喵~”
唉…原来是只黑色的家猫…她把斗篷拢了拢。正欲启足,忽然看到地上隐约多出一个影子。
……悄无声息,竟没让她发现,这人好生厉害。
“什么人?”她冷声道,并不回头。
阴影里走出几个人,“请姑娘随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上前说道。
叫她去她就去?
她转头回去看了一眼几人,五个斗笠人,黑衣持剑,遂转回头,“我不去。”说罢她抬步就往前走。那银白色发带漾风而动。
那五人对视一眼,颔首示意,快步向她走去…
踏踏的脚步声在雨中越来越近,其中最前面一人企图一掌击向她后颈,谁料尚未近身那龙纹发带宛如沉睡的白龙复苏一般瞬间摆脱乌云袭去!似利刃在夜色空气里划出一道银色锋芒!
那一人仿佛感觉空气中有一把刀凌空削在手腕上,巨疼无比,脚一软无力,他跌到在地。
“嗬!”
剩下的几人不敢相信这眨眼间发生的事,齐齐看着月色下那一道白森森和那女子飞扬起舞的黑亮,目睹一切,纷纷识趣止步而不前。雨水沾湿了鬓发。
女子嘴角随意笑笑,宛若鬼魂飘然越过红色虞美人凄神寒骨。
多年的腥血生死经历让他们知道,发声与缄默在此刻都是一样的,他们知道,自己的生与死全都在那人一念之间。
此时他们静静看着她,莫不出声,眼中尽是警惕。
女子转身看着他们,那双眸仿佛嫡仙落尘,如云似水。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地上的人。
不自量力的人。
她手指一绕,那丝带瞬间抽回手中。抬头视线往某处一顿,而后借风便轻轻往后越上屋檐,转身,身子朝淮水方向迅速掠去,夜幕中一只白狐忽现。只留下喘息声和瓦栎在寂静中的沙沙声响…
几重楼台之外,一袭玄色立在飞檐上端。风习习吹着衣裾和发。男子微微勾起一侧嘴角,背景是玉盘皎洁跟墨色的雨…
今晚似乎要发生什么。
女子回到水边,雨已经淅淅沥沥淋湿了伞跟船板,还好有斗篷遮着。女子抖了抖身上的水滴,跳上船,“船家,久等了,走吧。”
她弯腰进船,把伞放在一旁。丝履被雨水浸湿,她不喜欢黏腻的感觉,把丝履拖下晾于一旁,露出粉嫩粉嫩的玉足,“船家?”
迟迟没有回应,她侧身伸手掀起船的帘布。外面雨仍旧淅淅沥沥打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空气中满是雨清凉的味道。
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一抹玄色从天而降,遮盖住她的整个天空般稳稳落到船板之上。
此时的她不会知道这个男人将会与她在今后的生活中如何纠缠。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在这个上元夜来彧国么?
女子抬头一看,是个男人,薄唇微翘,那眼睛在夜色雨雾里隐约看不清,全身上下流露着一种低沉的气息,眉头一皱,这人让她不适的压迫感…
他站在这雨里竟寸缕不湿!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下一沉,这人是方才小巷里的那人,好浑厚的内力。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冰冷的声音提醒了她,空气里似乎有一股…
一股…
血腥味!
女子眉头一皱,便要收手极速退回船里。那男人却附身一拉她的手,顺着她的力道便把身体送了进去,两人就扑在小船里。
“呃?”这样一来一往男人的身体压着她,动作间她后脑撞船板上,不禁吃痛出声。
她一翻身想要挣脱男子的束缚,只要不被他所挟制,以她这么多年在那老家伙手底下练就的功底,虽然这人功力深不可测,但是出这船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才要翻身,那人仿佛算好她要这样做一般,手臂一伸按住她的腰际牢牢把她禁锢在一侧,动作间男子发丝散动,露出锋楞有质的下颚,薄唇微启“去哪?”
那男人搂着她,半个身体压在她身上,乌黑的长发与之纠缠…这么多年,这是十六岁第一次…
一股专属于男人的气息弥漫充斥着小小的乌篷船,这人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很好闻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警醒。
她尽力抵住男子的手臂,忽然觉醒,排斥这种陌生亲近,“你放肆。”抬头对向男子的眼睛,里面的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彼此鼻息相错,见她莫不出声只是带有愠怒地看着自己,知道对方不会表露身份,懂得不浪费时间做无谓之事,这女人这一点还算可以。
“你好大的胆子,大庭广众之下以龙纹着身。”男子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眼睛,冷冷地说道。
我白祁龍族千百年素奉龙为神,先祖统一天下后退隐,龍纹图腾乃白祁龙族后人的身份象征。这又何来胆大之说。
“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关?”她对上那男人深邃的眼睛,不卑不亢。
男子扣住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她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逞一时之口快的代价会是什么。
小巷的斗笠人尚且不知与他是否有联系,方才船外的血腥味又不知从何而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一切未知。但是她知道他并不是要她性命,否则他也犯不着等到现在。
“你想做什么?直说。”他搂住她的手着实让她排斥。
男人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她的话,食指跟中指间挑出一根绣纹精致的雪色丝带。
她心一惊,他却看着她只悠悠说道:“处理好你的事,三日后子时,城北金晔寺。”
这算威胁么?她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转眼之间玄色翻转,身边的那人便出了这船消失不见。余留下空气中一种淡淡的味道。
他并没有跟她过多纠缠。
那男子身上有种很好闻味道,却不是任何香料所调制…
她愣愣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那带子被他给取去,拿不回来很是要紧。
船外雨似乎下小了,淅淅沥沥,河面古卷的落叶与碎碎红灯相交融,在雨中的银色跳动中彼此推推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