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收?
祁婳眼睛很清明,淡淡地看着她面前这个紫衣女子。
华收跟她的时间说久也不久,说不久在这深宫里对于孤身一人的她也算久了。
所有人都知道,华收之前是御前的人。祁婳现在这么一问,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齐聿心中不希望这件事是她主导的吧,尽管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她,就算那天夜里,就算那个男人……
祁婳的这番提问不禁惊讶到了幕提,更是出乎了华收自己的意料。
她怎么会怀疑自己?
自己是彧帝用的老人了,也是幕提的好姐妹,有这两层关系,她以为自己可以天衣无缝,谁料想竟然会被她怀疑。
华收上前两步,“奴婢当晚身体不舒服跟采白换班,一直在房中歇着。没有离开过,守夜的看守可以为奴婢作证。”
夜庄看了看幕提,这个女人,虽然平日里没有跟他有什么来往,但是终究没有她表面塑造的这种天真无害。
她方才淡然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紧张的神情。
中书令是什么人?不仅仅是夙微父亲两朝忠臣那么简单,要真的是她,那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
皇后:“哦?祀宫娘娘这一问,这是怀疑一直在御前伺候的华收姑娘?”
“前天幕提给祀宫娘娘送药的时候是华收接的,那时候华收确实是有些许咳嗽。”
幕提插了下话,不是为谁开脱,只是这个确实是当时她知道的。
至于别的,可能是她不想华收死。若真的是她,她必死无疑。
这么多年,华收确实有时候会奇怪,可是终究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姐妹会背叛自己,背叛他吧。
宸妃看了眼幕提,想了想,说道:“幕提虽是这么说,既有人证,咱们也不要冤枉了人才好。还请皇上应允传唤守夜的人上来吧。”
祈婳:“皇后跟宸妃消息倒是灵通,皇上到祀宫门口了本宫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皇后倒是早早去预备着把太后请过来了。这算是前朝的事还是祀宫的事?想来怎么也轮不到后宫涉足于此吧?”
“娘娘切莫怪罪,宸妃也是以大局为重。”
祈婳心中冷笑,没有再说话,只听到熟悉而陌生的冷冷一个字:“传。”她的睫毛两瓣缓缓触碰,再打开时仿佛有些许光亮。
意料之内,没有什么意外,守夜的侍卫证明了华收确实没有打开房门出去过。
看来有人又得意了。
在祀宫她本来就对侍卫的要求就不高,所以平时他们大多偷懒,至于发生什么他们十有八九也不知道,但是她也总不拿这个来说事。
何况华收如果有心,怎么可能从正门出去。她记得,掌事宫女的屋子是临水而设的,方才该是还没有搜到她那里。
皇后:“那看来祀宫娘娘多虑了。”
华收仍然低着头,楚楚可怜像是被冤枉了的模样祈婳很是不喜欢,“有什么,看看便知,请皇上准许。”
齐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准。”祁婳看也不看华收,径直往外走。
“皇上……”夜庄请示跟祁婳一起。齐聿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简单朴素的摆设,跟一个掌事宫女的用度差了不是一个层次,显然华收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果然是做大事的女子啊,如果祁婳预料的没有错,她该是很久之前就心存异心了。
祁婳沿着华收窗沿走着,上面微微掉了一些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祁婳往外一看,窗外面右边正好有一株邻水的柳树,借着这株柳树的柳条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出这间屋子了。
祁婳一跃而出,一个翻身就站在屋顶上,夜庄也随之翻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有谁想起了之前在蛇牢的时候……
祈婳:“这些小事还要夜庄大人亲自出马,真是抱歉了。谢谢。”
夜庄:“祀宫娘娘不必谢,我只是为皇上办事。”
祁婳淡淡一笑便转身,往前走,两人踩在清脆的砖瓦上,她走在前,他跟在后。
昨夜的露水还没有被太阳完全蒸掉,悄悄地,不知不觉染湿了祁婳樱色的裙尾。
在祀宫的另一头,齐聿远远站着,看着一起一后的他们。
屋顶的黄色飞檐此时是黑色的,黑色后面有淡淡的黄色,朝阳开始升起,万丈霞光,映在两人的身上,朦朦胧胧地在他们身边散出金色的光芒,两人的影子长长地追到他的脚边。
黑色而高大的身影独自伫立,那个很像他的男人就在她的身后,很美的画面。
此时他心中在想着什么呢?
朝阳。
祁婳伸出手掌接着散在自己身上的金光,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刺杀时朝阳未升,祀宫草木茂盛,会有露水的痕迹,”她转身面向夜庄,“劳烦大人趁露水还未蒸发,派人探一下附近痕迹。”
跟那天金晔寺第一次见她一样,她的面容仍旧是这么清丽,冷清。
……
“嗯。”说着夜庄一跃而下,消失在祈婳视线中。
祁婳转身面向朝阳,那是白祁的方向。
她感觉有什么在自己身上流动,似乎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托起来,悬在空中。
她体会到过去的时间跟未来的时间交叠,耳边有稀稀拉拉的声音,时间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
正殿之上,采白端着一个盒子跟在祁婳后面,最高位置坐着的还是齐聿,祁婳:“华收,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叫人帮你说。”
华收在祁婳出去之后,一直在殿中跪着。
这段时间她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最不好的后果无非是自己丢性命罢了,心里想着这绝对不会牵扯那个人进来。
只见她双手贴额,跪地不言。
祁婳惋惜地看了她一眼,夜庄此刻走进来,“禀皇上,夜庄受祀宫娘娘所托,派人搜查祀宫内草木露水覆盖痕迹。祀宫绿植众多,从祀宫东北角进入,痕迹一直绵延到华收住所无误。”
夜庄一向只听皇上的吩咐,什么都时候为她做事了?夜庄这一番话让皇后和宸妃很是不满和生气,金步摇晃动的幅度暴露了她们内心的想法。
“不错,抬起头来。”齐聿从座位上走下来,绕着华收走了一圈,冷漠而磁性的声音响起再次响起“你有什么要说的?”
华收:“华收没有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
天不知何时变得昏暗,“轰隆隆!”一声,外面下起了雨水,冲打在禁军侍卫的肩背上,让明黄色的侍卫服变得姜黄。
祁婳:“你的确没有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这么多年你想来也难熬,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采白端上手中的红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张鲜红的枫树叶子。
华收一看那枫叶,瘫倒在地。雨水哗啦啦的声音从外面冲进来,华收抬头听雨声,心里苦笑,这场雨终于来了。
夜雨不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