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涟漪波光粼粼,她真的爱风。伸出池水的木质平台上,一壶酒,一本书,一碟蜜柚,一袭轻衣。
“娘娘,这支红梅金丝镂空步摇怎么办?这么贵重的东西。”采青走到祁婳身后,双手呈上。
“既然是他赐予你的东西,你戴着也好,扔了也罢,跟我无关。”祁婳头也没回地说着。
“可是这东西如此贵重,似乎是宸妃娘娘的心爱之物……”
“有我在,她们不敢动你。”祁婳直截了当地打断她。
采青眼睛忽然溢出些许湿润:“是。”
“采青,你说在这宫里,皇上最宠爱的人是谁?”祁婳仰头喝下一杯酒,转头问采青。
“这个奴婢可不知,皇上平日里少来后宫,不过似乎宸妃的翊辉宫皇上多去过一两次。”
“宸妃?别秋小宴上他对宸妃那个样子可不像是对宠妃的态度。”
经过了上次的别秋小宴齐聿宸妃那一幕,祁婳意识到,齐聿一直都是上元雨夜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他还是那么的复杂,俊魅孤傲,阴险可怕。
“宸妃的貌美冠绝后宫,外戚乃前朝忠臣,皇上多去几次翊辉宫也实属正常,而且翊辉宫离信宫最近。”
“宸妃就算了,采青你听说过皇上喜欢过什么人么?”
“这可没听说过,不过暗恋皇上的闺阁小姐似乎挺多。相比于那些小姐们,宫中的各位嫔妃实属幸运了。皇上不常来后宫,一去多数都是几位高位嫔妃宫中,雨露均沾,并无宠爱谁家之说……”采青回着话,忽然感受到一个灼热的目光。
采青抬头看,瞧见自己娘娘脸上飞红,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怎……怎么了?”
“采青你怎么回事!你什么用词?”祁婳又羞又怒地朝采青说。
“怎么了?奴婢用词怎么了?”采青一头雾水。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用雨露均沾这种词!没羞没臊的!”祁婳拿起身边的酒杯一口吞下,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娘娘,奴婢用词没有问题啊,这都是宫中隐晦说某些事常用的词。反倒是娘娘,应该自称本宫而不是我,应该叫皇上皇上而不是彧帝。”
“下去!惯着你了,越发放肆了!”
“呵呵……娘娘别生气,娘娘人美心善,宸妃是艳绝后宫,那娘娘就是艳绝皇宫……娘娘我去看看那秋千扎好没……”
祁婳把采青轰走,拉起广袖,解开手腕上的“银蛇”,仔细端详着发带上的纹路……祁婳叹了一口气,把那带子收起来。
然后随意拿起摆在旁边的那本山海经,才翻开,似乎夹着什么东西,祁婳翻开,映入眼中看到一封信。
是一个画着橘红色橘子的一个信封,祁婳慌忙拿出那信封把书丢开。
信封的用纸跟上次祀宫搜宫时在她寝殿中的那种纸张一模一样。
是西朔。
祁婳拆开那信封,信的内容让祁婳顿时浑身乏力:婳儿,娘亲在西朔,一切安好,勿念。
这字迹……跟白祁藏书楼她留下的书册字迹一模一样!母亲的字迹!
本来就算彧国皇宫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栽赃陷害祁婳都能做到心静如水,可在这封信面前,她忽然慌了。
祁婳赶紧再打开那信封翻找,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了。
是西陵蛟炙……
如果之前她按照西陵蛟炙的意思来到彧帝身边,她仅仅是半推半就半怀疑,这些日子也什么都没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那现在呢?
这算不算是证明了母亲真的在他手上?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要全盘倒戈向西朔?
可为什么她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呢?一开始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西陵蛟炙,齐聿是后来才胁迫她的不是么?
他怎么能把这个东西放到她的宫殿里呢?难道彧国也潜伏有西朔的人么?就在她身边?华收那种跟了齐聿那么多年的人有可能是他的人,那其他人呢?都祁婳越想越觉得可怕。
姑且按照他说的做吧,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现在,并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是么?
南红,对不起了,可能我要亏欠你,祁婳把信件撕毁。
看这秋水涟漪,是风起了,风雨欲来。
想要齐聿对自己产生情愫,这可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以往,都是齐聿主动接近自己,或者莫名奇妙忽然来祀宫。那祁婳要怎么接近齐聿呢?西陵蛟炙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呢?很多疑问充满祁婳的心头。
这才想着,有人通传幕提来到,祁婳叫人迎进来。几句寒暄之后,祁婳切入正题:“幕姑娘今日特地来祀宫,是有什么事么?”
“幕提来给娘娘送药。”她手中确实拿着一个青玉瓶子。
“谢过幕姑娘。”祁婳笑道,“近日都不麻烦你亲自送,是有什么事么?”
“木兰围猎时,那日清早娘娘跟皇上一同回来,所以前一晚应该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吧。”幕提直接切入话题,突然提及围猎的事。
果然是她,祁婳才到那天躲在暗中的人很有可能是幕提等人。她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含笑说:“是的,怎么了?”
“皇上对姑娘挺不同的呢。”
祁婳想起以前的事,苦笑地道:“当然是不同。”
幕提听着祁婳这一句,忽然一笑:“幕提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什么意思,她又能如何呢?祁婳缄默不言。
“白姑娘,”祁婳转身奇怪地看着幕提,她叫她白姑娘?幕提说道:“初冬是家主生辰。”
祁婳有点猝不及防,“彧帝生辰?怎么如此突然?怎么未曾听说宫里有筹备寿宴?”
“往年皇上生辰从不设宴,今年也是一样。”
彧帝这么古怪的么?“那他往年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在京都皇上回到冰樱宫去,也不许我们跟着,在外时通常到高处。”
祁婳觉得幕提话里有话:“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幕提自作主张,娘娘或许应该知道。”
好一个自作主张,像你幕提敢做的事,祁婳兴致忽然起来了,问:“自作主张,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幕提看向远处的砖瓦之上,似想起以前的事,她含笑说:“幕提跟家主不过是主仆,家主救过幕提的命,是幕提誓死效忠的人。”
祁婳叹了一口气,“幕提,你怕他么?”
她坚定地说:“不怕。”
“可我却怕,”祁婳苦笑,“自我遇到彧帝,发生过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若那天我不能自证清白,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下场?”
“恕幕提直言,前有西帝夜访,后有中书令被刺,背叛可是皇上大忌。”幕提往前走到祁婳身边坐下。
“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谈何背叛呢?”祁婳眼神黯然,失落地说。
“最后,西帝夜访一事皇上也是不了了之吧。”如果不是特别,怎么能容忍呢?连华收都看得出来。
那又如何?
……
祁婳看着幕提说:“着裳礼遇袭,西帝干涉,血笠门被灭,另一个祀宫,他布的是一张大网。”
“他既想要这天下,那这不可避免。”
唉,祁婳忽然觉得有些倦了:“今天你说了这么多,目的是什么?”
幕提:“只是想给姑娘提个醒……”
祁婳也难得推心置腹说一句:“幕提,无论怎样,都已经改变不了我们互相猜忌的事实。”
夜雨不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