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喜梅住在吉祥院的东厢房。
她因模样太过普通,朱氏便要从内在上培养她,希望她将来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所以在大女儿袁喜苹出嫁的那一年,她就将二女儿袁喜梅带在自己身边,时时教导。
过了这些年,如今眼瞅着十六了,也要学着管家理事,就更不可能搬出去了。
袁喜梅神色有些不悦,想到当初样样不如她的袁滢雪,如今抬起头来,家中谁都要忌惮她一分,就觉得有些扎心。
想说不去,但是这是母亲办的事,她做女儿的怎么好不给母亲颜面,捏着绣花针,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头。
翠羽便说:“我们姑娘知道了,会去的。”
采菱便行了礼退下。
袁喜桃和袁喜莲就在翠馨苑,袁滢雪亲自上门说了。
晚间,几个姐妹们在席面上,相处的不冷不热,权当都是吃一顿饭。
袁滢雪也并不在乎,她吃的很好。
她的目的,可不是非要求着她们来给她做面子,而是叫袁家全家子上下都要知道,她袁滢雪如今住了翠馨苑里,当年他们说的,只有张家人才能住的正房。
她袁滢雪,是这座宅院里,最名正言顺的主人。
秦家。
因是送秦如华进京发嫁,是合族大喜之事,秦老夫人,秦家大房,以及秦家诸多家眷,此次都要同行,声势浩大。
就要启程了,萧瞻却不在其中。
秦允之在钟诚和萧瞻做客秦府的时候,是力求尽心尽力招待的,自然很快发现了,便向钟诚道:“钟四兄,萧公子怎么不见?”
钟诚便没趣地道:“他是独来独往惯了的,我们只管走自己的,说不定在路上的哪一个地方,我们就汇合了。”
秦允之便不敢再问,作为秦家偌大家族的继承人,秦允之自小也是跟着父亲秦正辉的身边见世面的,每每,也都会参与到朝中大事中去,帮着父亲参详。
萧瞻身份特殊,是大烨国最年轻的世子爷,可能是有什么机密要做。
秦家人浩浩荡荡,车马逶迤的出了泰昌县的城门,路上看热闹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酒楼雅间里。
袁滢雪看着对面的萧瞻,将那本风寒杂论又推回给了他:“我并不懂医术,这本书放在我这里,犹如明珠蒙尘,但是放在世子爷这里,才能发挥到它最大的价值,医书,不就是行医救人的吗?”
萧瞻看着她:“袁四姑娘,你莫不是还有更大的图谋?”
袁滢雪微微一笑,十分坦荡的样子:“萧世子以为我图谋什么?”
萧瞻一愣,想了一想,目光就在她身上过了一遍,道:“你还小。”
袁滢雪正低头喝茶,要避开萧瞻的眼神,突然听到他一句饱含深意的三个字。
她疑惑地看着萧瞻:“世子?你,你觉得我。”
萧瞻笑了起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何况我瞧着袁四姑娘,也不是那等世俗之人。”
袁滢雪顿时涨红了脸,他怎么会以为她喜欢他。
萧瞻从不在男女之情上多费心神,这么珍贵的医书,说给就给了,不是爱慕他,又是什么?
袁滢雪有些气恼地转开脸,是了,她都忘记了,现在的萧瞻,也不过将将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少年。
看看秦文之,也不过与萧瞻一样的十五岁,有时候还是孩子一样。
萧瞻看着眼前女孩羞红的脸,叹口气默默地摇了摇头。
将桌上的医书拿了起来:“既然袁四姑娘有心相赠,萧某便却之不恭了。”
正要离开,想了想,才道:“你不要想太多,你和我,将来是不可能的,我还要回大西北去,背井离乡的,你肯定受不了。”
袁滢雪有些火了,这还有完没完,她哪一点叫萧瞻觉得,她是一心想嫁给他?
什么大西北的,她抬起头,目光严肃地将萧瞻看了又看,看的萧瞻差点红了脸,眼神都撇开了,才说:“萧公子你才是想多了,小女子,今天才十二岁,我要从萧公子这里换的不是这种事,而是一份情义。”
情谊?萧瞻深邃的凤眼又看着她。
“感情的情,忠义的义。”袁滢雪急忙补充道。
萧瞻目光却是将她看了又看,突然咧嘴一笑,俊美的脸端的是风华绝代一般:“你这样别扭的闺中小姐,我还第一次见。”
袁滢雪瞪着他。
萧瞻点头:“好的,我明白了,那么今后,我们京城再见。”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袁滢雪看着萧瞻,短短接触这几次,她感觉的出来,现在的萧瞻还是一个至纯致信之人,她不由地说了一句:“世子如今是大烨国身份最尊贵的世子爷,您身份贵重,来源于您的父亲,和作为宫中之主,一国之母的姑母,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失去了这些,你还能做到什么,今天的这份人人敬畏的荣耀,在将来,还能有吗?”
萧瞻背影僵硬了一下,他转过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袁滢雪:“你刚才说什么?”
他现在身边若有朱一在,必定要呵斥她一句大胆。
萧瞻刚才的目光还含笑调侃,现在的目光却冰冷锐利,压迫感使得她心忍不住恐惧而急促跳动起来。
话已出口,萧瞻可是她为自己找到的,最大的靠山。
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只是觉得萧世子,也不过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
门外,朱一乃是习武之人,早就将里头动静听的一清二楚,不禁冷汗直冒,这袁侍郎的嫡长女,果然不同寻常。
萧瞻觉得咬牙切齿起来,她敢这样说他,她是不是瞧不起他?
她觉得他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靠着安国公的父亲,还有身为皇后的姑母。
思来想去,他竟无法反驳。
她说的是事实。
萧瞻气恼的离开,袁滢雪这才长吁一口气,看着朱一要跟上,忙叮嘱了一句:“不过萧世子再怎么样,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我与萧公子的情义,您可千万不能忘了。”
朱一身影一抖,就看到眼前的世子爷,猛地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敞开的门口。
萧瞻攥了攥拳头,终于还是压着心头火气离开了。
萧瞻走了,过了好一会儿,采菱捧着糕点进来。
两人出了门,往袁春芳等人的包厢走去。
今日袁滢雪出门,也是借着袁春芳和袁喜莲等人,要与泰昌县的其他闺秀们一起,观看秦如华进京的排场而来的。
秦家人已经离开,远远都不见人影了,袁春芳的目光还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红了眼圈。
秦如华这样的风光,为何她却落到给秦允之做填房,秦家都不要的下场。
袁滢雪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袁喜莲等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袁春芳阴郁的脸色。
袁喜莲看到袁滢雪进来,压抑了半天,这不是现成的可供小姑姑出气的人,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四妹妹买个糕点,可买的真够久的,叫我们大家在这里干等。”
袁春芳回过神来,转过看着袁滢雪。
看着袁滢雪水润黑亮的眼眸,白净细嫩的小脸,身上穿着一袭浅绿色袄裙,犹如姣美的海棠花一样,顿时火气上涌。
她走上前来,一巴掌向袁滢雪扇过来:“你这个小贱人,我落到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克的我!”
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自己目前庞老太太的嘴里知道了,她这个小侄女,生来的八字就是克她的。
袁滢雪过的不好,她才能好,袁滢雪一旦过的好了,她就要不好。现在,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秦家抬举起袁滢雪来,对她这个袁家真正娇宠的人,却视为无物。
袁滢雪眸光冷厉,冷冷看着袁春芳。
袁春芳就是这样,心里不如意,就拿别人撒气,她和袁喜莲,还真是嫡亲的姑侄。
“啊。”袁春芳突然身形一歪,重重地摔到地上,头咚的一下磕在地板上。
“我的鼻子。”她痛的尖叫一声。
“呀,小姑姑,你,你流血了。”袁喜莲吓得惊叫起来。
袁春芳的丫头锦书慌忙过来扶起袁春芳,鲜红刺目的鼻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止不住的流过嘴巴还有下巴。
袁春芳下意识捂了一下,此刻也是一手的鲜血,滴在地板上。
看起来很是吓人。
袁喜梅和袁喜莲姐妹两个,全都傻眼了。
“都是三姐姐挑拨的小姑姑,不然小姑姑这么爱护小辈儿,怎么可能会想要打我呢,要是不打我,小姑姑怎么会崴了脚摔倒呢?小姑姑要是没有摔倒,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丢人?三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袁滢雪冷笑着,连珠炮一样质问袁喜莲。
“你胡说什么,你,是你。”袁喜莲急的口齿结巴起来。
袁春芳是最经不得挑拨的人,此时果然狠狠地瞪着了袁喜莲,推开了锦书。
她在袁喜莲眼前站定,抡圆胳膊,在袁喜连害怕惊恐的视线里,狠狠闪了她一记耳光。
打的袁喜莲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扑倒在地上。
“姑娘。”紫衣慌忙扑了上去,将袁喜莲扶起来。
一旁袁喜梅眼神闪躲着,靠在窗口没敢上前。
袁滢雪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现在有了朱九和十一,势单力薄的她,再不怕她们来硬的。
众女回了袁府,因为袁春芳流鼻血的事,老太太庞氏大发脾气。
“我好好的芳儿出去,你就是这么给我照管着,芳儿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庞老太太心疼的红了眼圈,一边拿湿帕子亲手给袁春芳擦鼻血,一边狠狠地责骂着小庞氏。
小庞氏在一旁捏在帕子,不敢吭声。
但是阴沉沉憋火的样子,任谁都知道,她可不服气。
袁春芳或许是有些受打击,她自小就是庞老太太捧着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娇儿,如今流了这么多血,就算是鼻血,那也不是血。
再加上秦允之离开泰昌,也去了京城,心里就一阵的失落和难过,两项交加,她失魂落魄地靠在庞老太太的身上。
看的庞老太太更是心疼:“我可怜的芳儿。看h
?”
便又骂起来人,先骂小庞氏:“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平时你就偷偷的跟人抱怨,怪我一心的偏爱你大妹妹,你平时不吭不响的,我还当你不敢,今日可算是瞅着机会了,看我不在,就欺负她。”
又骂吓得在朱氏怀里哭的袁喜莲:“哭哭哭,你还有什么脸哭,流血了的那个人又不是你。”
说着,喘一口气,就看到了一旁安静坐着的袁滢雪,看着她酷似张氏的娇美脸蛋,冷笑一声:“你小姑姑打你,那是看得起你,你躲什么?你要是不躲,你小姑姑怎么会摔倒,丧门星,还不滚出去,看见你就碍眼。怎么?还死坐着不动?滚出去。”
袁滢雪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无所谓的人,她充耳不闻,压根不放在心里。
一拨的人,只有安静如鸡的袁喜桃和袁喜梅,逃过了老太太的怒火。
一时间,散了,小庞氏在清风院里跟三老爷袁有义大哭:“我真是没法活了,我干脆死了算了,我好歹也是跟老太太一个娘家出来的,她还是我亲姑姑,当着朱氏的面,就这么作践我,我还活着干什么,呜呜”
袁有义不耐烦:“好了,不就是骂你两句,又不疼不痒的,有哭这功夫,不如睡大觉。”
“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废物。”小庞氏气的抬起桌上的茶壶,啪的一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有一块碎瓷片儿溅碎在袁有仁的脚边上,吓得他忙抬脚躲了躲,也生气起来:“我又没有惹着你,再说你跟母亲置气做什么,大妹妹都十八了,撑死这一年就要出嫁,你做嫂子的,也就辛苦这一年罢了。”
说起袁春芳嫁人,小庞氏更是来气:“嫁人,嫁人,从十三岁开始找人家,如今都十八了。她嫌这个家事太普通,嫌那个长得不好看,如今当初那个公子们都已经成家了,比如汤典史家的三公子,如今孩子都会跑了,她还在家里当老姑娘。”
小庞氏气的咬牙切齿,袁有义翻了个白眼:“要骂你骂个够,我是不奉陪了。”
说完,起身就走。
“你又要去哪里,家外头有狐狸精勾着你不成?”小庞氏正火气高涨,她追出门去,扯嗓子骂了一句。
袁有义理也没理,头也不回地哼着调子走了。
不用问,又是去德鑫班听戏去了。
清风院里才闹完。
袁喜莲抽泣个不住:“其实我不太气小姑姑还有老太太,反正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只是,见不得袁滢雪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现在变得比我还要好,你看她,她,她现在都不怕我。她不光敢瞪我,还敢挑拨小姑姑打我。你看我的脸,这都怪她。”
吉祥院里,朱氏沉着脸,将哭着的袁喜莲搂在怀里。
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好了,别哭了,你小姑姑如今都十八了,最迟等到明年,就得要嫁人了,受委屈,也就是这一年罢了,等到了那时候,娘跟你保证,你一定咱们家最受宠的姑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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