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袁有仁大喝一声,脸上的愠怒几乎是要立刻拔刀杀人一样。
他只要想到府里头有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情,污了他的名声,就认为这些奴才一定得要千刀万剐,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王婆子被宋妈的话说得心里有些没底,宋妈可是太太的心腹,宋妈丢脸,太太心里也过不去,她支吾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
旁边宋妈立刻说道“是老奴的错,大晚上的惊动了老爷和太太,罪该万死。”
说着,急忙拉着杨宝树跪下了。
杨宝树忙跪下磕头“老爷饶命,太太饶命。”
袁有仁上去就是一脚,将杨宝树踢得个狗吃屎,冷声道“绕不饶命,是你说的算?”
说完,眼神却狠狠地看了薛氏一眼。
薛氏差点被他这样眼神看的心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只因为宋妈是她的人,这就怨上她了?
她僵硬着脸,瞪了一眼宋妈“作死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宋妈立刻哭了起来“太太,老奴真是冤啊,宝树也冤枉啊,这不管他的事,是,是那丫头勾引的他。”
“谁?”薛氏顿时喝问。
看宋妈这样子,她就知道那丫头定然不是她们自己人。
果然,宋妈一边哭,一边偷眼看袁有仁“老奴,老奴不敢说。”
袁有仁浓眉顿时立起来,就要发怒。
杨宝树吓坏了“是采菱,是暖香坞的采菱勾引我的,是她约我出来私会,我不愿意,但是她拉着我就脱衣裳,看看,我这衣裳就是她脱的。我是冤枉的啊老爷。”
杨宝树急着将事情全推到采菱身上去,连采菱一个弱女子强把他一个大男人衣服的事情都能说出来。
一旁王婆子等人就不信,暗暗撇嘴。
宋妈心里直打鼓,偷瞧薛氏的反应。
袁有仁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杨宝树,这杨宝树几乎要吓得尿裤子。
薛氏忙说“老爷先息怒,夜深露重别染了风寒了,那边就是赏梅亭,叫下人准备妥当,有话我们过去问,大门关着,他们谁也跑不了。”
袁有仁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率先往赏梅亭去。
赏梅亭是两层的楼阁,在袁有仁还没到的时候,周嬷嬷早叫人手脚麻利的打开大门,点燃烛火,灯火通明。
袁有仁进了门,就率先坐在主位上。
薛氏紧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周嬷嬷等奴婢立刻分开站开,厅堂中间的空地上,就跪着宋妈与杨宝树母子。
袁有仁记忆力不错,冷冷发号施令“叫那孽女,带着她那个丫头给我滚过来。”
薛氏眉眼带笑,口里却说“别这样凶巴巴的,吓坏了孩子。”
然后,却冷眼看向王婆子“去把人带来。”
暖香坞里。
采菱已经收拾妥当,东西也已经整理过了。
一切没什么不一样的,除了她脸颊上被树枝划了两道红痕,一双红肿的眼睛。
她忐忑不安地坐着,看着自家的姑娘,袁滢雪却默然不语地看着窗外,忽地,她叹息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没来的时候,还不如静下心,好好地赏月呢。”
赏月?
采菱觉得好笑,想笑,可是她一咧嘴,却差点要哭。
在刚才那个时候,她都不想活了,可是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想哭就哭吧,大声的哭。”袁滢雪听到了暖香坞大门口,有王婆子大声叫门的声音。
采菱一时心酸,哇的一声,大声痛哭了起来,临到死亡,却不能干干净净的离开,那样一种被人唾弃嘲讽的死状,她会死不瞑目,那时她想,她一定要化成厉鬼,找害死了她的人报仇,报仇。
可是,可……
采菱痛哭流涕,事实上她害怕的手脚不能动弹,像个木头一样躺在那里。
值夜的人跑来她这里拿钥匙,王婆子等人已经在拍门了,架势闹的太大,李婆子也不由的心慌“姑娘,王婆子来了,叫我们开门呢。”
说着话,眼神却看着大哭不停的采菱。
袁滢雪点点头,采芹便将抽屉的钥匙拿出来交给李婆子,李婆子急忙拿着去开了门。
呼啦啦的,王婆子等人气势汹汹地进了门来,到了正房,打眼就看见了哭的神情憔悴,却更显娇嫩的采菱,不禁露出不耻的神情来。
她看向袁滢雪“姑娘,老爷太太有请?”
王婆子架势摆得很足,她认为袁滢雪身为出身低微的原配嫡长女,初来乍到,在袁府的地盘上,不知小心行事,低调做人,处处给太太堵心也就罢了。身边带来的这个丫头,也是不安分的,竟然连杨宝树那种腌臜货色也能看得上。
瞧着还哭呢,这是怕了吧?
被人撞破了,要浸猪笼的死罪呢,怎么能不怕,只是,这哭,却是没用了。
袁滢雪却冷笑了一声,冷冽的眼神,瞪着王婆子。
王婆子不禁心头一跳。
平时这大姑娘对她们这些袁府奴才还算温和,因为没有直接打过交道,她一直以为这位是个脾气算温柔的。此时却眉眼冷酷,竟与老爷极为相似。
倒不是说长得像,而是这眼光,带着一股子威慑,叫人忍不住腿肚子打颤。
她满嘴的话,就嗫喏不出来了,眼神也不敢看人。
就听到了袁滢雪犹如寒冰冷雪一般的声调“父亲和夫人来的可真是巧,他们不来,我还要劳烦了王婆子带着我去找他们呢。”
王婆子一愣,不由地看向袁滢雪。
不待她反应,袁滢雪已经霍然起身,一声令下“走!”
像是上战场似的,把王婆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采芹和采菱,以及一直站在墙角处低着头不做声的小鹊儿,也缩着脖子跟在袁滢雪的身后。
主仆四人,一阵风一般,走出了暖香坞。
浣纱连清等人早在王婆子叫门的时候,就都起来了。
连清不知这是怎么了,却下意识看向浣纱,就见浣纱眼珠子明显带着兴奋期待的光,顿时心里疑惑起来“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浣纱神情来不及收敛,就被问住了,忙反口说道“我……我哪里高兴了,你看错了。”
连清想起刚才看到采菱的样子,再听到采菱的哭声,虽然没敢出来,却知道浣纱一直在偷偷地注意着正房,这事就算与她无关,她也一定知道内情。
浣纱看了一眼连清,支吾道“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说着,就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连清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不好与浣纱拉扯。
袁滢雪去的时候,赏梅亭里灯火通明,走进去,正当中袁有仁的视线犹如利刃一般射了过来“孽女。”
说着,便拿起身边的茶杯,冲她砸了过来。
因为生气,没头没脸地砸了过来,赏梅亭不过是一个四方的小亭子,两人距离不远,那茶杯就直接冲着她的脸。
“姑娘小心。”采菱惊叫一声,转身挡在她的面前。
采菱却比袁滢雪高半个头,那茶杯就砸在她的背上。
袁滢雪生气了,她轻轻推开采菱,向袁有仁缓缓走了过去,她说“就是杀人,也得给一个罪名,我好好的坐在家里,却祸从天上来,父亲,你难道不要母亲给我一个交代吗?”
薛氏正暗暗幸灾乐祸,不管宋妈如何,到底是私通还是强要,她都能把袁滢雪这个小贱人一层皮,没想到这袁滢雪当头就叫她给她一个说法。
袁有仁先要生气她的态度,却被她最后一句转移了注意力,瞪向薛氏“我早告诉了你,她不过一个丫头,养大了嫁出去就行了,你又在背地里下什么黑手?”
薛氏气的嘴唇哆嗦起来,一旁周嬷嬷急忙说“老爷,太太冤枉啊,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牵扯到了太太?”
薛氏忙说“老爷,就是这个道理,是她的丫头与杨宝树厮混,那是她的心腹丫头,又不是我叫她去的,管我什么事?”
袁有仁哼了一声。
袁滢雪不语,只是冷笑。
薛氏忙指着宋妈骂起来“好你个宋妈,你说的,大姑娘的丫头采菱约了你家宝树在小树林里约会,现在姑娘不认,是不是你在撒谎?”
宋妈急忙反驳起来“太太,太太,老奴不敢撒谎,是真的呀,宝树,是不是?”
说着,急忙跟杨宝树挤眉弄眼。
杨宝树眼睛一亮,立刻挣扎地看向采菱,一双三角眼贪婪地瞧着采菱“采菱,如今太太就在这里,你就说了实话吧,太太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啊。”
采菱看着他这双眼睛,就想起她被他拖到小树林的实话,她满脸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框上,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宋妈的家在袁府后边的老树巷里,那里住着的划分开来,一部分住着的就是袁府老一辈的脸奴才,都分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像宋妈这样的,在袁府当奴才,家里却是还雇着两个婆子,一个端茶递水儿的小丫头,她回去当的是叫人伺候的老太太的生活。
她儿子杨宝树小时候,她没奶,又急着回来伺候薛氏,生怕被人顶了大厨房管事的好差事。她还雇了奶妈子照顾杨宝树,所以这杨宝树在袁府当马夫,在家里却还能当少爷。
宋妈的贪婪弄权,助长了杨宝树的气焰,一厢情愿的认为薛氏还会给他们行方便。却没看见袁有仁眼里露出厌恶的眼神。
薛氏给周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周嬷嬷立刻站了出来,看着采菱“杨宝树说的,你是你约的他,你却说,你不认识他,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叫太太如何分辨。”
说着,她看了看杨宝树,便说道“这采菱说与你不认识,你还有话说没有?”
杨宝树支吾着,宋妈立刻推了他一下,使眼色“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护着她。”
看这几人这幅作态,袁滢雪忍不住冷笑。
“少拿腔作调了。”她说,便往前走着,顺便做到薛氏手边的位置上,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夫人,其实这不算什么难事,不管什么事,都有个缘由,再复杂的事情,都经不起抽丝剥茧的查问,您说是不是?”
她的模样十分平和,丝毫没有心慌。
薛氏心里着恼,眼睛却看那采菱看了看,头发散乱着,眼睛哭的红肿,脸上还被刮伤了,明显看着就不是完好无缺的样子,再想起来报信的婆子说的,杨宝树全身只有一件除了能遮臂膀,其他就遮不住的褂子,那么……
她向袁滢雪说道“是个道理不错,但是,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按说你是姑娘家,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以免污了你的耳朵,可做下这等没脸事的人,是你的丫头,便也关乎着你的清白,所以。”
她又转向袁有仁“老爷,只要查验下,采菱是否是完璧,便能知道二人是否私通。”
“验。”袁有仁不耐烦地道。
采菱猛地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袁有仁,仿佛她就是一个不值钱的东西,随时都能因为破碎了,然后,她看向杨宝树。
杨宝树却是眼珠子转了一转,露出迷惑的神情来。
“我是清白的。”她站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杨宝树“我与他压根就不认识,今日我们姑娘的小丫头小鹊儿出去逛,一直到下钥匙的时候都没回来,我就自己出去找她。因为我只知道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大厨房里吃宋妈给的点心,就直接往大厨房去了。”
薛氏略有些意外地看着采菱,往宋妈看了一眼,就看到宋妈下意识挺直脊背,她插话说“这小鹊儿瞧着怪聪明伶俐的,我瞧着她喜欢,平日里做点心剩的一点残渣,就偶尔给她吃个一两块的,这又怎么了?”
采菱微微低着头,继续说道“我走到半路上,黑灯瞎火的,突然就被人拖倒了,我当时吓得大声喊救命,就被从大厨房回来的小鹊儿听到了,找了过来大声喊救命,这人一时害怕就跑了,我就和小鹊儿两个吓得跑回了暖香坞,事情就是这样。”
杨宝树一下傻了,怎么跟事先说的哪几种情况都不一样。
宋妈急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话。
小鹊儿却是胆怯地看了一眼袁滢雪,手指下意识捏着衣角,向袁有仁与薛氏“是这样的。”
“嗯?”薛氏修饰的很细长的柳眉,微微皱了起来。
“你胡说!”宋妈气急的几乎要跳起来,指着小鹊儿大声叫喊道。i